<p class="ql-block"> 在城里讨生活,忙碌中,忽略了身边许多习以为常的东西,也淡忘了年少时很多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在华灯尽放的时候,看到窗外的一弯孤月,寂寞地半悬在茫茫夜空,而光光点点的繁星,却淹没于五色的霓虹,寻觅无踪。刹那间,一种莫名的惆怅陡然生起,又迅速将我失落的思绪,拉回到很久以前故乡的星空。</p> <p class="ql-block"> “这颗是牵牛星,那颗是织女星……”</p><p class="ql-block"> 夏夜的月光,一如水洗,澄净而明朗。还是懵懵懂懂的我,躺在光亮发红的竹床上,仰望着未知而璀璨的天空。祖母侧坐在身旁,一边摇着蒲扇,驱赶着向我袭来的蚊虫,一边指着夜空,讲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神仙故事,哄我入梦。打那时起,我不光知道了那些遥不可及的天外之物叫星星,还知道每颗星星的背后,都或有一个动人的传说。星空下,祖母慈祥的陪伴,也牢牢地定格在我深深的记忆中。 </p><p class="ql-block"> 再大一点,心里又多出许多好奇,对夜晚的星空也多出更多的“想知道”。父亲就向我科普了一些简单的天文知识:最亮的北斗、报晓的启明还有行走的流星…… 直到读书以后,脑子里才真懂了些关于恒星、行星和卫星的概念,以及太阳系、银河系,甚至更遥远的外太空……</p><p class="ql-block"> 总之,那斑斑点点,闪闪烁烁的夜之天宇,是一片奇妙无穷,可以放任想象的自由空间。正如有诗里写道:“远远的街灯明了,好象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象点着无数的街灯”。 </p> <p class="ql-block"> 幼年时候的老家夏夜,从各家门窗闪出的灯光暗淡幽黄,有的还不如星星的光亮,但即便这样,乡亲们的心还是很闲适,很敞亮。</p><p class="ql-block"> 物质匮乏的年代,乡村的文化生活更是无从谈起。晚饭后,人们会前后不一地聚拢在某家的稻场上,站的站、坐的坐、蹲的蹲,一起聊着家长里短,唠着天南地北,八卦着一些道听途说的轶事奇闻,这也是大人们乘凉时的热衷。</p><p class="ql-block"> 村里孩子们喜欢的,则是我屋后面的二大爹。因为他肚子里好像装满了讲不完的好听故事,为此,大人们还送他一个 “二大白话” 的绰号。每天晚饭后,等二大爹拾掇完毕,大家伙儿总是会缠着他,“白话”那些闻所未闻的趣谈怪事。</p><p class="ql-block"> 不修边幅的二大爹,五十来岁的年纪,微弓着背,眼神似乎也不太好使。好酒,一日三餐,啥菜没有也要小酌两口。爱烟,竹根做的烟斗,填上自制的旱烟丝,点燃的麻杆轻轻往上一碰,便能吞云吐雾。</p> <p class="ql-block"> 二大爹是个随和的人。劳作一天,尽管也拖着一身疲惫,但还是架不住娃娃们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于是,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后,《薛仁贵征东征西》、《穆桂英大战洪州》、《秦琼卖马》、《水泊梁山》、《神笔马良》等等,这些长大后我才晓得的经典,还是随着竹烟斗忽明忽暗的闪烁,从他的嘴里娓娓道出。真不知道,只上过几天私塾的二大爹,脑子里怎么就能记得住、装得下这么多好玩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二大爹生来就是个讲故事的天才,不同的情节,被他描绘得起伏跌宕;各种人物,也被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听得大伙儿,忽而唏嘘、忽而惊愕、忽而又开怀大笑…… 现在想来,二大爹当年讲的故事,有些片段或许真的是“瞎白话”,但在当时,即便是“胡编乱造”,开心过后,确也是驱散了人们一身的疲惫和生活的烦恼。</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皎洁的月光、闪烁的星光、昏暗的灯光、旱烟燃烧的莹莹火光,还有人们表情不一的模样,相映成一副夜静人和、“苦且乐着”的乡村图景、一副再也找不回来的快乐写真。</p><p class="ql-block"> 在故乡的星空下,我们那一代人的童年,总是眨巴着求知的双眼,望着天,做着梦,慢慢长大……</p> <p class="ql-block"> 思绪,重新回到真实的现在。光怪陆离的街灯越来越亮,而“七八个星天外” 却很难看到,耗能不说,天地间,少了一种自然天成的曼妙。被光污染过的夜空下,朴素和本真所剩无几,太多的是人心浮躁和行色匆匆。这或许,也是进步衍生的另一种悲哀。</p><p class="ql-block"> 夜就是夜,还是朦胧的好,大可不必渲染得如同白昼。还是让地上的街灯和天上的明星遥相成趣。夜幕,希望它还总是灰黑色的,有繁星点点,簇拥着如钩的月亮。</p><p class="ql-block"> 关几只多余的灯,还夜空一片浩瀚的星海。让城里的孩子,也能将无限的遐思,插上神奇的翅膀,翱游在广袤的星空。</p><p class="ql-block"> 2024年7月5日夜</p><p class="ql-block"> 于沙河北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