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驾川滇雪映湖（上篇）

chuifa

　　一（6.1）

三人结伴启航谋划很久的正宗川西行，并且经云南返回——六年前约几个同窗好友跑过一次川西，但只有区区几天时间——记得端午节后，我们乘机飞到成都，借一辆丰田霸道经雅安到康定，在康定兴奋中喝了一顿大酒，发现登高原酒量大增；然后经丹巴到马尔康，转了一小圈后返回成都。那趟说走就走的旅行，除了了却心愿外，也被青藏高原缓冲地带美得让人窒息的景色震撼着，只是遗憾时间短，匆忙中来不及琢磨康巴汉子的粗犷豪放，也来不及细品加绒藏女的婀娜销魂，更来不及体验川藏雪山峡谷的高贵奔放。

此次我与光哥霆哥原计划去成都，出门后又打算直奔雅安，途中霆哥说去年他曾从海螺沟走一条绝美景色的小路直插康定，还说翻越一个雪山垭口时，山下艳阳高照，山上白雪飘飘，那种感觉美极了，即使嗣后回想经历过若干风险，当时却如醉如痴般逍遥，于是我们决定挟兴赶往海螺沟。

一路上的辛苦自不待言，出门时细雨阴柔，路上时而大雾遮面，时而阵雨瓢泼，时而闷热无比，时而艳阳穿云，紧赶慢赶，疾行800多公里，在天黑前赶到了磨西镇。于是小酒发汗，共忆翩跹往事，调侃着即将迎来的惊诧，昏昏糊糊入睡于雪涯梦中。

　　二（6.2）

六年前自驾川西小环线，清楚记得曾从海螺沟边上擦过。海螺沟是中国海拔最低的冰川，那时一闪的念头是，与成都平原近在咫尺的地方，怎么会有冰川？不过如今只半天就略知其神奇魅力了。我们凌晨六点起床，天色微亮，匆忙洗漱后到街边吃了简便早餐，然后充满期待地购票，进入景区兴冲冲乘上大巴。磨西镇海拔1500米，大巴车满载着睡眼惺忪的游客拔地而上，近一个小时后到达2900多米的第三营地——到此才知道，海螺沟原来是贡嘎雪山的支系，也是左右7500多米高仰着身躯的庞大陡峭雪山。据说这里比喜马拉雅山还难登顶，故上世纪50年代，年轻的中国登山队勇敢攀上贡嘎雪峰，充满了自信豪迈。海螺沟第一、二、三营地就是为了纪念他们的壮举而命名的。从第三营地再一次登上缆车，上溯700米才到达能够远望雪峰与冰川的地方。坐在缆车里，一览眼底的山峦与瀑布，尤其是借喷薄而出的阳光，从巍峨的雪峰与夺目的冰川旁飞过，那感觉难以言表！霆哥说他了解这边不经过很多天是不会出太阳的，总是阴云密布，淫雨无休……

海螺沟的美景难以描述，北托飞雪岭，南育大渡河，蹲在繁华如烟的成都平原边缘，仿佛一座天外卧佛，从海拔1500米升到6500米，不过二十多公里之遥。于是乎，什么奇迹呀，命运难以预测呀，都不过是俗人浅薄无知心理罢了。

　　为了赶路，我们中午便匆匆回还，然后选择鲜为人知的榆摩线前往康定新都桥。这是一条奇妙且引人入胜的盘山公路，平窄路面弯曲盘旋而上下加大行驶困难，唯其如此，也觉精彩刺激。其实，这条穿越几十公里原始森林之路，只是为了翻越一座雄伟的山头，最高处海拔已达3800多米，叫雅加埂，实则比海螺沟磨西镇高不了多少。雅加埂不仅没有高原山口的寒冷和险峻，途中经过的国家级红石公园还十分惹眼，那些红韵覆盖的漫山赤石，伴着化雪涌出的冰河滚滚而下，喧嚣冲动与满坡翠绿植被相映成趣，扰得伟岸高山也不敢自以为是了。

路过康定，因时间紧不能停留，马不停蹄赶到新都桥办理好入住时，已将近下午六时，仍旧艳阳高照，兼之藏地天空纤尘不染，明亮的阳光和熙映照在一栋栋藏式酒店客栈上，红色廊柱与金黄色屋顶格外耀眼，远处碧绿山峦上巨大的银色藏经文笑望着蓝天白云。时光正好，来过几次的霆哥提议借机赶到40公里外塔公草原拍拉雅雪山落日，大家异口同声赞同，立即驾车前往。

沿途傍晚风光虽和美，可新都桥作为摄影圣地，其奥妙究竟在什么地方？晚霞里的河流和两岸宽阔草原放牧的牦牛、山羊与膘马尽管格外诱人，但比起拍到日照金山的欣喜，就肯定属于小巫了——我们赶到塔公草原时晚霞正好，拉雅雪山之双峰各领风骚，一峰犹如有棱陀螺刺破青天，另一峰像堆积的银矿漫天要价。我们找了四个地方，才聪明地锁定了一片微微隆起的沼泽围拥的草坡，这里正好把两处雪峰尽收眼底。问当地藏民，说今天天气格外好，一般都会看到雪峰披上金色的袈裟；非摄影人很难有机会拍到那美轮美奂的景象。一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才日落，便耐心地游走在到处夹杂着青草味并牛马粪堆积的草坡上，好在遇二对带着模特创作的青年，相与人设中帮助我们度过了虽晒着太阳但依旧寒冷的时分……

太阳终于缓慢落坡了，两边天际大片云彩从青晖慢慢红艳起来，两座雪峰也由醒目的白色变得灰暗；我们正焦虑恐怕失去机会了，谁知落日迎风把大片云彩染得绯红，还透过空气中的薄雾泼洒在雪峰上，沉静娴雅的雪峰激动起来，仿佛抖着鲜艳披风那般夺目，令人难以想象！我们便忘怀地拍啊拍，同时不停地转换角度，也就几分钟时间，令人惊诧的灵光倏然退去，雪峰羞涩地躲进了升腾起的灰雾，我们则已经满足的不得了了。

披星戴月驾车归来，已是九点过钟，一锅炖牦牛汤，一盘花生米，一边欣赏着相机里的大片，一边喝着小酒聊天，早忘了在海拔3500米的高原上。

三（6.3）

夜宿新都桥，生怕高原反应睡不好，吃了一粒舒乐安定，一觉睡到早八点，起来人特别精神，推窗一看，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不仅阳光明媚，而且白云朵朵似雪绒挤缀在蓝天里，于是赶紧起来，早餐赶路。出得新都桥，沿繁忙的318国道翻过一座座高山，高山垭顶多立有标志着海拔高度的休憩站，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会停下来观赏拍照，纪念自己什么时候、甚至什么气候和心景到达过这里。回忆起来，包括昨天翻越的折多山（4298米），已经翻越了四座4000米以上高山，最高的尼玛贡神山口达到4668米。身居高处竟浑然不觉，只会心底升起一丝丝豪气，于是不由自主地卷进石碑前拍照人流。其实今天最感动的是几乎一直在高山岭上奔驰，讲奔驰是也许是炫耀挑战的精神和劲头。318国道不仅是国内景观最美的道路，更重要的是他的繁忙程度，从康定出来后，数不清的大货车、工程车呼啸而过，由于车多弯急路窄，很多小车难以超车，被一排排压在大车身后缓慢行驶。激情赶路者不容耽搁，拼命寻机超车之惊惧及由此引发的恐慌纷至沓来，我们不得不裹挟其中，一路全身毛发都抓的紧紧的。好在有惊无险，从新都桥到班塘近200公里高原路上永远那么风光无限，远眺那连绵群峰或苍翠或嫣黄，明丽的阳光从堆堆白云间泻下，笼罩着康巴大草原，装点着一片片青黄色形状优美的山原上，尤其是光影里散布着牧民白亮帐篷和雪流银玉溪河，以及一群群悠闲自得的牛羊，真是拍片的绝佳场景。我们一见观景台就停车，甚至路边也停下来，忙不迭的把老天用艳丽阳光装饰的天地大美塞入镜头，装进脑海，刻上心尖。

　　理塘县一个间接朋友热情接待了我们，看到海拔达4000米的高山草原坝子县城，虽然不大但那么规划整齐，颜色鲜丽，清爽宁静，据说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海拔最高的城市之一。全县七万多人，城市人口竟然五万余，却一点不显得嘈杂脏乱。无怪乎是桑央嘉措作为转世灵童，最终成为七世达赖喇嘛降生福地，一房一幡，一人一景，无不荡悠雪绒圣僧与出世情人的韵味。

傍晚遵朋友之嘱又驱车几十公里观赏了毛垭草原，据说曾被世界地理杂志评为六大神奇美丽草原，可惜未到花开季节，而且遭遇了六七级大风，所以即便蜿蜒贯穿的河流与高山杜鹃相映成趣，群群牦牛穿梭其中，远山蒙着阵阵急雨，天空中飞快地涌动着大块云彩，以及躲过狂风的束束阳光漫无目的地照射着旷野，我们还是匆匆拍摄后赶回县里和朋友小饮。

四（6.4）

理塘前往亚丁忽紧忽慢，早上起来一推窗阴云密布，出门后淅淅沥沥的雨下过不停，源自稻城那边朋友已约好等待，兼之告诫要赶路否则晚了进不去景区。眼下方知道，稻城同理塘一样，也是一个藏族自治县，县域一众精华景观都集中在亚丁——隶属聪明的当地领导囊括旅游景点设立的香格里拉镇，借此与云南迪庆争雄。不知英国作家希尔顿是否知道写作《消失的地平线》，生动描述的人间天堂香格里拉，身后竟会有如此多赞誉、向往、琢磨、争宠。赶到香格里拉镇已是午后，应邀进餐并入住舒适的民宿酒店后，便借助这低于3000米海拔的地方到景区周边转了一圈。晚上躺下后便横竖睡不着，脑子里不时浮现来路上海子口山、兔儿山的雪景——海拔超过3500米之处降了一场雪，雾霭中隐约的山坡上沉静的雪山杜鹃，以及丑石滩河流洗刷的花岗石，还有那些以秋季浓烈的景色命名的景区，甚至那些零落但醒目的喇叭庙与圣洁白塔——其实是担忧着明天景区会不会依旧大雨滂沱，即便天空灰暗也甚为乏味，当地人说这里已经很久没下雨了，今天这场雨是盼了又盼！但来旅游的人硬是狠心，管不了当地山民生计，只想在有限时间里饱览大自然美景。

想再多也是惘然，早早入睡吧，明天起大早碰运气。

五（6.5）

早上五点过醒来，为观瞻仰慕已久的胜境，大家睡眼惺忪地赶到景区大门口。虽昨天踩了点，今天还是跑错了停车场，多走一二公里路，好在有准备之人心不慌，九点左右开始了难忘的旅程。没来之前，只知道这里是一片宽广的高原净土，有神秘的气候兼奇异民族宗教，现在才知道岂止，还堪称国内外最神圣的天国，那慑人心魄的雪峰、高原、草场、溪流，尤其藏民们奇特夸张的高山装束，真是既适应季节压力，又充满浪漫魅力；尤其是藏胞的歌声，熟悉又似乎高不可攀，那么透人心扉，连发音都别具一格。

景区内的著名景点——现在时兴叫打卡之地，有长线断线之说，为了不虚此行，我们兼容长短线。网上查阅，稻城每天都会大雨中雨小雨，想不到一夜没闲着的雨今早停了。凌晨，已看见民宿对面山岚上飘浮着叠叠白雾，晨曦骄傲地抚摸着缀满高山杜鹃和苔藓的岩壁，犹如一幅纵情挥洒的国画，煞是醒目养眼。上升到4000多米下摆渡车后，荧光闪烁的仙乃日雪峰跃然眼前，这可是最重要的景点啊。下车后为节省时间，急切擦过晨钟婉约的冲古寺，绕行1500多米到达雪峰倒影迷人的珍珠海，已感觉气喘吁吁，好在艳阳高照着仙乃日（藏语为观世音普世雪峰），傲然挺立的仙境明丽而妩媚，银玉般的山腰上那一抹橘红的雾环格外撩人遐想。于是争先恐后地扑向珍珠海——那是雪水流淌形成的一汪深蓝湖泊，快活地在镜头前放纵各种姿势，纵情表演起来。

　　好戏还在后头，匆匆离开仙乃日后赶到洛绒牛场——一片鹅黄铺洒的翠绿高山牧场，不过眼前景色哪比得了左右耸立的央迈勇（意为文殊菩萨智慧雪峰）。人流往央迈勇前进，听说爬到峰顶旁牛奶海与五彩海，徒步往返有十来公里，且还要极地登高几百米！说实话，我们这把年龄，此行一是为还多年夙愿，到稻城亚丁雪山圣湖体验一番，二是为检验一下自己身体能力，从而为晚年生活拉开壮烈序幕。

然而，天台每一步都是那么艰辛，依靠缓慢有节奏的方式爬了一个多小时，路上不离不弃地举起相机记录着雪岭不同光线不同角度的神韵。最考验人是后半程几乎垂直登山，那艰苦滋味一言难尽，反正是几乎放弃，几乎丧失与生俱来的勇气和自信。然而一想到度过的平淡生活，那就是太在乎苦乐感受，趋利避害造成的，如今已到暮年，如果克服不了眼前的困难，此生也走不远了。

于是，依靠勇敢精神和无畏动力，三个加起来快二百岁的退休老头，顽强拾级而上，在许多中青年吸着氧气惊诧的注视下，竟然依次登上了牛奶海、五彩海这号称上帝眼泪的海拔4600米高山湖畔！途中有个细节，由于手机没信号，光哥耽心我刚摔伤没恢复元气，竟前看后看不知道我已挤在前面；霆哥耽心光哥身背沉重相机器材坚持不了，想找我分担又找不到；在牛奶海突然下大雨时与霆哥走散了，我耽心他体弱不济，和光哥找了好一会，岂料准备下山时看见他从五彩海风光地走过来。无限风光在险峰，从蔚蓝湖泊返回到半坡拐弯处，三人开心地聚在一起，阳光从亚丁三神山之夏诺多吉（谓金刚雪峰）兴高采烈地拥过来，这时有了手机信号，大家都得意地和家里人视频起来……

（请看下篇）

海螺沟～稻城亚丁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