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初夏晨光（散文）

蓝文柯

时光无声无息地流淌，走过草芽初惊的早春，走过绿色渐浓的仲春，走过繁花灼灼的暮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进入了晨光怡人的夏季。

初夏的清晨来得特别早，宁谧而又温馨。一夜酣梦之后，一缕熹微的晨光照亮了窗帘。不远处小区外面的树林里，传来布谷鸟含混不清的叫声，那声音就像趁着凉爽天气补个回笼觉的少年的呓语，慵懒而又惬意。

窗外喜欢早起的鸟儿们早已经耐不住寂寞，叽叽喳喳的发出呼朋引伴的欢快的叫声。它们这些勤快的鸟儿呀，似乎更懂得白日时光的可贵，当人们还沉迷于梦境时，它们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快乐的生活。它们恣意舒展着双翅飞舞在草坪上，飞舞在树叶间，飞舞在晨风里。

初夏的晨风清凉而轻柔。在这个独特的时节和时间里，风有它特有的符号信息。清风习习，丝丝缕缕，不像那春日东风的浩荡，也还没有那盛夏熏风的炙热，它凉而不寒，温而不燥，极为体贴而善解人意，就像世间技术最精湛的服装设计师为初夏万物定制的休闲服装。它穿过白杨树高高的树梢，掠过牵牛花长长的藤蔓，游走在池塘水边，吹拂在早起人们的身上，让人感到熨帖而又舒服。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初夏清晨和煦的阳光润泽着大地上的花草树木，空气中到处散发着各种花草的清香。

田野里已经没有了大片油菜花烂漫的绽放，田边地头的草开始快速生长起来。青青菜一株株、一簇簇到处都是，车前草生出的毛穗还很稚嫩，马齿苋肉乎乎的叶片更显娇憨可爱，各种各样的草仿佛心有灵犀般都用一片片深沉的绿色昭示着夏日的生机无限。

初夏清晨，没有了桃李争妍，没有了姚黄魏紫，各种各样的花儿愈显其个性和风采：洁白的茉莉花散发着清幽的芬芳，朝开暮落的木槿花弥漫着淡紫色的光辉，池塘里的荷花含苞待放娇俏可人，优雅迷人的昙花在夜晚短暂绽放后花瓣即将萎落。生命是美好的，这无数美好生命的起起落落让人对这初夏的晨光倍加珍惜。

在这初夏的清晨，当许多人依然在朦胧的晨光里酣然入睡的时候，有一些人已经走出室外，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对生活的热爱。

辛劳的环卫工用手中的工具清理打扫着昨夜人们酒酣耳热推杯换盏后的一地垃圾，默默地为这个城市进行着美颜。

一些小区外面的街道边，摊贩们早早摆好了摊位：刚从地里摘来的瓜果蔬菜，顶花上还带着早起清凉的露水；刚出笼的新鲜的小吃，慢慢升腾着生活的气息。

街边公园和城市中心的广场上，五点多钟就已经到处都是晨起休闲锻炼的人们：健步走的号令此起彼伏，韵律操的音乐热火朝天，太极拳的爱好者兴致正浓，篮球场上却是激战正酣。

初夏的早晨，人们各自选择自己喜欢和必须选择的生活，自发而主动，心甘也情愿，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炫耀。在这喧闹而宁静的时光里，人们大都心情舒畅，心境恬然。

其实，平凡世界人们日常生活的意义，就在为生活而劳作的一个个重复的动作之中；平常人简单生活的快乐，也就在这初夏清晨的一走一站、一呼一吸之间。

初夏时节，正是北方的麦收时节。如果你在早晨有兴致往城市周边的麦田边走一走，尽管也能看到有收割机在麦田里来往收割，可是麦田里的人并不多。麦收这件事情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早已不再那么急切，不像三四十年前的麦收时节，早起三四点钟麦地里就到处是忙着割麦的人们。那个时候，人们需要用劳力将小麦收割然后运到场院里晾晒碾压，费时费工，劳累异常。

记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那个学校坐落在一片田野里，学校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麦田。初夏是麦收最紧张的阶段，也是备战中考的最关键时期。每天早起五六点钟走出校门，我都能看到一些早早到校的初三的学生在校外安静地读书。

在那个时候，能够升入高中尤其是被录取中专，对学生们来说，就意味着命运的转变。所以，学生们知道未来的生活就是对勤奋向学的最好回报。无须师长过多的唠叨教诲，也无须什么鲜花美味的奖励刺激，他们在内心里自有一种顽强学习的勇气和动力。

三三两两的学生，各自捧着一本书，静静地坐在麦田边的田埂上。初升的朝阳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喷薄而出，红得那样纯净。四面的麦田里有一些趁着早起的清凉收割小麦的人们，一望无际的麦田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无数麦穗汇聚起丰收的希望。那一张张青春学子的脸上，同样写满对未来的憧憬，神情却是那样专注而平静。天地间伟大的创造和大自然慷慨大度的馈赠，人类体力劳作的辛苦和脑力付出的愉悦，在那一刻呈现在同一幅画面中。远远近近刷刷的割麦声和朗朗的读书声自然和谐地交汇在一起。那景象庄严而丰实，那声音美妙而生动。

时至今天，我一直以为，那是我记忆之中初夏清晨最美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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