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 革中有一种很时髦的搞法,叫做“群 众专 政”。村子里由大队革委会和民兵营组建起来的“群专”机构权力很大,可以随意关 押和审 讯所谓的“坏分子”。我的感觉,文 革其实不只是一场运动,而是由大大小小的多场运动所组成,有的是全国性的全局性的,有的则是在一个区域或特定人群中开展的。现择其一二,说说当时的现场见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还在上小学的我,曾亲眼看到,在一个冬天的上午,十多位我都认识的农民长辈,熟识的邻居,从大队部南面的一间土房子里放了出来,在院子里放风,晒太阳,跺脚取暖,吃自己家人送来的早饭。他们一个个冻得面色土灰,胡子上还挂着冰霜。临时关押他们的小房子里,没有取暖设施,没有水电,只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莜麦秸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据看热闹的人说,这些人都是漏网地富分子。在文 革中的“清 理阶 级队伍”运 动中,一些上中农甚至中农,都被怀疑是漏网的地主富农,被重新整肃,以便推高他们的阶级成分。他们中,自然也不乏一些村干部看不顺眼,平时又爱挑剌的中农、上中农。后来,清理和关 押的对象还曾扩大到了旧军人、旧职员、旧村官等<span style="font-size:18px;">历史上</span>有污点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记得,那个时候,几乎每天晚上,大队的民兵组织都要找一些所谓问题农民,到大队部去交待问题。采取辱骂、吊打、站高凳、脖子上吊齿轮等方式,逼他们说出罪行,交出地契、烟土、大洋等等。</p> <p class="ql-block">在地主富农们的家里,也被搞得灰头土脸,屋里的地上和房前屋后,被挖出了深深的壕沟和土坑,说要找出藏匿的财产:烟土和银元。隆冬的一天,我到富农邻居张XX家里串门玩耍。一进家门,只见里屋的地上,一道深沟还没有填好,一家人愁眉苦脸,很不开心。这个画面在我的记忆中至今十分清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住在我们东面有一个的Q姓邻居,是上中农成分。所谓上中农,是解放前日子过得还比较宽裕,但又达不到富农的标准。这样一个成分,自然也成了当时“清理阶 级队伍”的重点。因为他们最接近富农,找漏划地富分子,这个成分首当其冲。据我所见,在运动高峰期,Q家那个留着长长白胡须的老爷子,几乎天天晚上被提 审、被批斗,站在高凳子上,逼着他交待“问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项“清 理阶 级队伍”的运动,搞了几个月后,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悄悄停了下来。后来又说新搞的“漏网”地富分子都不作数了,全部一风吹,大家都保持原来的成分不变。不成想,又过了几年,在邓胡主政的改革开放新时期,所有的“四类分子”(地富反坏)的帽子,一下子就全部摘掉了。大家新的身份都改成了“公社社员”。多年受歧视的地主富农,还有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欢天喜地走进了新时代。</p> <p class="ql-block">记得还有一个运动,叫做“拔灰菜旗杆”。就是专整那些不老老实实,而是喜欢乱说乱动的“剌儿头”。当时有个著名的口号: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我们村有个张X,那时候二十几岁,上中农出身,他比我大六七岁。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书。那时,可看的书籍很少,村里仅有的几本《水浒》《三国》《红楼梦》《红岩》等,在“破四旧”时也被搜出来,当街一把火烧掉了。他喜欢看一些马列的哲学书籍,那个时候这类书很多。还常常在干农活时高谈阔论,讲一些深奥的哲学话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那些村民懵懵懂懂、如听天书般的表情中,他似乎也能找到一些存在感和优越感。因为他爱出风头,个性张扬,也就被队里确定为要拔掉的“灰菜旗杆”。记得一个晚上,他被叫到了大队部,与几个青年列队站成一排,参加为他们开的一场批斗会。当时我也到现场看热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那位与张X年龄相仿的大队民兵营长,在审问时,一把抓住张X的头发,一下子强行把他的头强行抬了起来。当时,只见他的脸色寡白,倒吸凉气。要知道,他的脖子上,是用细铁丝做套,挂着一个十多斤重的农机齿轮啊!这样的场景我至今难忘,我想张X本人更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位民兵营长,在村里的整人运动中,表现的心狠手辣。要知道,那可都是自己天天见面打招呼,也是从小玩大,或者是看着他长大的无辜乡亲。文 革后期,也可能是为了保护他,公社和大队领导在上面招工时,把他送出去做了铁路工人。就此彻底离开了村子,也离开了在运动中与他有过节的乡亲们。</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作者为内蒙古集宁人,现居呼和浩特</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