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蒋潭

胡堡冬

多年以前曾经去过蒋潭，那时的蒋潭被称作“大塘公社”，是桐城黄甲区最边远的地方，与潜山县交界，且山高路远，崎岖不平。去大塘公社是冬天，正下着小雪，路上结了冰，令人十分担心。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情景也已淡忘，记忆中只觉得路途遥远，还有就是偏僻、贫困和闭塞…… 一 暴雨正下着，窗外一片皆白，只听见急迫的雨声一阵紧似一阵。这时，画家姚胜鹏打来电话，说：“有空吗？我们一起到山里去。”我有些犹豫，这么大的雨，山区路况复杂，若遇上滚石、塌方、泥石流什么的是很危险的啊！姚胜鹏见我犹豫，说：“我们一起去看看雨天山里的景色，正好小姚在那里，中午吃点山里的土菜。”我说那就把老汤叫上吧。老汤是位老公安，正直，儒雅，诗词歌赋张口就来，颇有才气的。 没一会儿，小姚开车来到了楼下，我们坐上车就出发了。过去去蒋潭是走桐潜山区公路，而小姚带我们走的是另一条路，连日雨水的洗礼，原野一派漾青泛绿，充满了生机。这条去蒋潭的路是新修的，因山区建了一座大型蓄能电站，便打通了山体修了一条四公里长的隧道，去蒋潭更加便捷了。 小姚是负责蒋潭“和美乡村建设”工程项目的，经常往返这里，所以，他是轻车熟路。在说话间我们就进入隧道，或许是阴雨天的缘故，隧道里漆黑，越往里走越感到深邃，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山巍然，更是坚硬无比，但在现代科技和人的智慧面前又能算什么？就算愚公在世，每天挖山不止，又怎能与今天的人相比？车在黑暗中行驶，偶尔有些灯光，我们就像西游记中的土行孙一样，没多久就从隧道的另一端出来了……在今天，人乃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展现出无穷的创造力，远远超过了古人想象，现代人正是神话的制造者…… 二 穿过隧道，眼前豁然开朗，山高耸，云雾缭绕，视野所及，一片开阔。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描述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但见山间悬挂着数条白练，山风伴着雨水，忽大忽小，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吸引。忽然，听到前方的轰鸣声，接着看见瀑布飞流直下！我叫小姚停车，飞溅的水珠迎面而来，夹着雨水，有些丝丝凉意。连日暴雨，山间的溪流忽然暴涨，奔蹿急下汹涌澎湃，这种汇聚是自然的力量，是不可遏制的力量，更是一种贲张奋然的姿态！眼前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激荡的水流瞬间在崖壁上撞得粉碎，变成千万匹狂奔的野马，它们嘶吼着，奔腾着，让你感受到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在横冲直撞，呼啸而过！ 在轰鸣声中，我们继续前行，却没想到拐个弯又见一个浊黄色的大瀑布。奔若游龙，从高山顶上奔腾而下，那一刻我惊呆了！说实话，我见过许多瀑布，甚至在海外，当年我们援建喀喇昆仑公路，在巴基斯坦的卡米拉地段就曾见过许多瀑布，那种飞瀑流泉，直泻而下，只闻印度河的喧嚣声与瀑布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曾是那么震撼人心。而与眼前的黄色瀑布相比，我感觉是无可比拟的！山危乎高哉！那瀑布如一头猛兽从夹缝中猛地跃出，就像一只蛟龙游动而出。那种突然的冲击让人惊诧，本是青山绿树，所有的水流皆为清流，怎么会有如此浊黄的瀑布喷涌而出？水流顺势而下，发出震聋发馈的声响，到了中段时与悬崖峭壁相遇，随之变成了金黄色。瀑布喧哗着，怒吼着，翻腾着，咆哮着，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它的喧嚣和飞腾，更没有什么力量能改变它炫目的颜色，这种颜色与我们生生不息的民族肤色相吻合，显得气韵非凡，高雅与高贵！你更能感受到那来自大自然的力量，是能改变命运，不可阻挡的奔涌！ 只闻黄色瀑布的嘶吼声，由此让我联想我们人类是否应该向水学习？学习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谦逊情怀？在任何时候都那么坦然，安静？它们静处一隅，心拥天下，既使它们流动起来，也是找低洼的地方安下心来，不报怨，不争高低。既便是黄色瀑布那么强大，也不拒滴水的汇聚，而是凝聚力量，携众流而奔腾。水是自信的，不会因滴水而感渺小。你注意过吗？一滴水也能映出七彩的阳光，一滴水它也是快乐的！所谓柔情似水，再柔的情感也莫过于水啊！但是，你千万不可激怒了水，它的汹涌、它的激情，它的爱憎分明，以及它摧枯拉朽的力量也是不可估量的！ 忽然间，我对水充满了崇敬之情……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来…… 项目负责人小姚 状如蛟龙的黄色瀑布。 三 雨小了些，小姚开车带我们在蒋潭参观了一下。现在的蒋潭和我印象中的蒋潭怎么也对不上号。村舍大多都是小楼房，道路两旁都是绿化，田园与乡村如诗如画，很难想象这里曾是桐城最穷困的地方！ 蒋潭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是桐怀潜中心县委所在地；这里背依大别山腹地，巍峨的天柱山就在眼前。山深林密，路若羊肠，崎岖难行。1939年，国民党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党领导的学兵队与敌周旋，蒋潭被视为是“共产党活动最强烈地区”。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中共桐怀潜中心县委决定召开第一次会议，研究新的斗争策略，反击国民党的围剿，先后成立了蔡畈、蒋潭等七个党支部，针对国民党的反共摩擦，会议决定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以硬对硬，以软对软，以打对打，以拉对拉。”这片山区成为革命的红色基地，这里的百姓为了支援革命可谓是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四十年前，当我第一次踏入蒋潭时，心中不禁感慨，山民们是那样的贫困，道路泥泞，草房低矮，一年挣不了几个工分，很多人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山村，他们见到山外的人睁着羡慕的眼神……那时，我就想什么时候，他们能摆脱像苍蝇一样挥之不去的贫困呢？今天，跟随小姚在村里转了一圈让我有了新的感受！改革开放四十年，蒋潭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许多年轻人走出大山，走入城市，融入中国波澜壮阔的经济大潮之中；许年轻的妇女来到城市开商店、打工，渐渐口袋里有了钱；山村在悄然变化，道路都已硬化，村民的住房基本都是两层三层的小洋楼，乡村变得越来越美了…… 自从去年开展“和美乡村”建设以来，小姚参与了该项工程。姚总年轻，精力充沛，具有丰富的管理和施工经验，他们将把黑色沥青路面延伸至每一户山民门口；路旁、村口、农户门前、街区，都将进行绿化美化。姚总指着路边的花𡊨，青砖小瓦砌筑，古色古香，与古村落相呼应，成了艺术品。所有的道路都将安装美观别致的路灯，要让山村亮起来，美起来。还有，开展乡村旅游，景区将进一步完善，那棵有着四百年历史的古银杏树，将建成景点；现在很多地方农田荒芜了，蒋潭的农田秧苗成行，水渠和池塘将进行整修。通往大山景区的道路马上要扩宽，让游客能走入风景区。还有一些残破的老式民居，将进行整修；在山洼里还将建起垂钓中心；在桐怀潜中心县委旧址将建起红色党校，到时候全市的党员干部都可以在这里学习党史，上党课，传承红色基因…… 小姚显得很兴奋，说：“现在的山里人真不容小觑，许多人在外面做生意创业，发了大财，他们反过来又推动了山村变化。我们能参与山区建设，尤其是为蒋潭这片具有红色基因的山村建设出一份力，既是一份责任，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小姚的话朴实而感人，一个“和美乡村”的愿景就在眼前…… 蒋谭村支部书记朱爽 四 眼前这位粗犷朴实的汉子就是村支书朱爽。我们见面没有过多的寒暄，他就给我说起了蒋潭村的工作。他说：“安徽要建200百个精品示范村，我们蒋潭就是其中之一。上面给了一笔资金，这不，我们通过招投标，小姚他们就来参与我们的建设来了。 “我们要把所有百姓家的生活污水集中处理，所有百姓的路要修好，路灯亮化要搞好，地面要学岳西县，乡村硬化路面升级，铺上沥青。这项工作是原省委书记韩俊抓的。我们蒋潭村基础好，又是红色革命根据地；所以，在抓好乡村全域旅游的同时，还投资兴建民宿，建一片沙滩，让游客来了有吃的、有住的、有玩的。我们还要把党校建设好，蒋潭是桐怀潜中心县委所在地，在革命战争年代这里是三县的革命中心，所以，我们要在这搞好干部党员的培训基地，让红色基因得到传承。 “我们前面的那座山风景好，马上要引资千万，在那里架设一座玻璃栈道，这又是一道风景。那里的水是富含各种微量元素的矿泉水，马上投资建一个矿泉水厂。过去我们守着财富过穷日子，现在我们守着金山银山过好日子。你看我们的农田建设，种的水稻是富锌大米，25块钱一斤！我们在插秧的时候搞插秧节，各地游客都来了，在田里抓鱼，晚上点燃火把。春天采茶的时候，搞采茶节，文化活动一个接着一个，热闹的不得了！ “过去的山民胼胝手足，过得是穷日子，如今不同了，我们山里比很多山外的农村还要好！你到时来看，我们“和美乡村”建好了，那时的蒋潭将是另一番景象哩！” 朱爽书记描述的蒋潭前景，真叫一个爽！但同时又让我感受到他本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曾在外地打工，干企业，多年的摸爬滚打，让他积累了财富，增长了见识，磨练了处事的能力。因为，在这个改革开放的时代，没有模拟的可能，只有抵砺自己，而当他挑起了村支书的重担之后，他决心要带领村民们走上一条富裕之路。气侯适宜，政策吻合，这片土地又呼唤着他，他便努力施展着自己的拳脚！ 土地无言。在风中雨中，你看到的群体是如此的充沛，因为，只有感觉生活巨变的人和感受到幸福的，人脸上才会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