窜夜郎，乌江留别在何处？

赵达明

安史之乱，李白因参加永王李璘幕，入浔阳（今九江）狱，尽管有朋友和宗氏夫人多方奔走营救，最终还是被判流放夜郎。

李白从浔阳登船出发，溯长江西行，一路有妻弟（妻兄？）宗璟护送，至乌江分手，有《窜夜郎于乌江留别宗十六璟》为证（宗璟排行十六）。

这首赠别诗为五古，较长，前六行赞扬妻弟显赫的家世（李白夫人宗氏，是武则天朝宰相宗楚客的孙女），中四行叙述自己的身世遭遇和夫妻感情，后三行对妻弟远路送行表达愧疚、感激之情，尤其是对妻弟回程的深深牵挂。前、中部分各位尽可忽略，我们以后三行和李白流放地为线索，找出诗题的“乌江”，到底在哪里。

辑注《李太白全集》的清人学者王琦，引《太平寰宇记》引《浔阳记》认为，乌江，即为浔阳江。就是说，李白从浔阳监狱出来，还没登船就与宗十六深情地留别了。真要是那样，诗文“惭君湍波苦，千里远从之”，岂不成无厘头？湍波千里，送行送了个寂寞。

其实诗题之乌江，就是位于黔渝湘交界之乌江，号称长江上游南岸最大支流，贵州的母亲河，在涪陵汇入长江。李白乌江留别，就在此处。

唐黔中道地图，地跨今黔渝湘鄂三省一市。上中下三个红圈分别代表乌江留别处、黔中道治黔州、夜郎县，蓝箭头线为李白流放路线。

打开唐代地图仔细看看，李白流放地夜郎，就是黔中道珍州夜郎县，县治即今遵义市桐梓县夜郎镇是也。唐代黔中道，治黔州，即今重庆市彭水县，为乌江流域交通重镇，勾连黔渝湘。

说了半天，有两个问题是需要回答——其一，乌江，这个名字何时开始出现？乌江，唐代叫什么名字？

一阵搜索，乌江，说是从元或明代开始称乌江的；在唐代，因黔中道治黔州（今重庆市彭水县），乌江被称为黔江（地图标涪陵江）。

由此，在下只好作一种推测，诗题“乌江”二字，是后世编撰者擅改，原题应该为“黔江”。黔者，黑也，黑者，乌也。擅改者，以明朝人可能性最大。一是明人追求心目中的完美，喜欢对古诗动刀动斧，听说几乎是没有不被修理的；二是黔这个字，在明代已经与渝、湘、鄂等剥离，专指贵州了。

搞清乌江在何处，也可顺便否定一种说法，即李白流放并未实际到达夜郎，至奉节遇赦回返，于是便有“朝辞白帝彩云间……”。图样图森破。

在本文之前，由于学者对乌江的误读，坊间所有对诗文最后两行（实为四行）的解读，都是不得要领。从今，我们终于可以原汁原味地看明白了。

白帝晓猿断，黄牛过客迟。

遥瞻明月峡，西去益相思。

白帝城、黄牛滩、明月峡——这三个地名是小舅子原路返回将要依次经过的地标。西上是俩人同来，东下是小舅子一个人独过。白帝城的猿啼凄凉，黄牛滩的水流急险，要命的是，当姐夫的最擅长弄月——明月峡的月光代表相思。太白手笔，虽流窜而风采不减，悲乎，美哉！

注：

黄牛滩：在宜昌市夷陵区三斗坪镇，三峡大坝下游不远处。

明月峡：又名灯影峡，位于石牌村，有石牌保卫战纪念碑，在黄牛滩下游，距西陵峡出口南津关十公里。此明月峡非重庆或广元明月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