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

风歌

近来生意有点惨淡，看手机成了日常。那天无意中在手机看见一张似乎二十多年前拍的阳山大桥的照片。清澈如镜的连江水面上停泊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木船，倒影着几拱彩虹一般的长拱石桥，横跨南北江面。拱桥弯弯线条在江水的倒影下，画面很是唯美。 我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上世纪80年代。 当年县城好像只有这一座大桥架通南北。过桥的汽车寥寥无几，更多是自行车和步行。引桥河边还有行人上下桥的阶梯，还各有供路人歇歇的岗亭。以前有人说那岗亭原来是解放军叔叔为保卫大桥站岗用的。桥面两边有约两米的人行道。记忆中，地面和旁边的栏杆浮雕五个瓣的大花，煞是好看，但叫不上花的名字。桥头有两座挺高的立柱，上面写有标语，没留意过写的什么，想来应该是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豪言壮语吧，或者是毛主席的语录。柱顶上是红旗红星的雕塑。远看倒是很像年画里南京长江大桥的桥头火炬柱。 小时候过桥，多半是走路，桥这头到那头很远，好像总也走不完。不过我也不烦躁，因为看着桥底下宽阔的江面上大大小小的绿色的船穿梭往来。小孩心性，爱看船。船的最高处，飘扬着红色的旗，我自小就认得，那叫五星红旗。 在80年代，周边各村赶集农贸，挑着担的，拉着牛板车的，赶着猪群的，都从桥上过。有些遇上合适的，干脆就停下来，在桥上大声喊着价钱。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桥面自行车很多，车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叮叮当当骑自行车的人，当然还有我。邻家女孩当年就坐在我的二八大杠后座上笑，可惜，过桥的时候车胎爆了，真的很不是时候！ 到90年代后半叶，零零星星出现了人力三轮车——那还是阳山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阳山城小，人们生活还是悠闲自在。准备一两块钱，招手一呼就可以坐上人力“黄包车”，由城南到城北了。速度是慢了些，可是，谁也不赶时，坐着车上慢悠悠平稳前移着，又总比走路快，挺神气！ 后来，机动三轮出现了。逐渐的人们自己也有了汽车，桥面上电车摩托车，汽车慢慢多了，人力三轮车和机动三轮车就慢慢退出人们的视线。 退出历史舞台的，还有阳山大桥！ 2012年，时代的发展令阳山大桥再也满足不了繁忙的交通。这座建于1968年的拱桥，渐渐出现了老化，裂缝等等不安全的现象。尽管很不舍，也只好拆掉了。在原来的位置重新建了座新桥。新桥比原来的桥宽了很多，但却没有那横跨江面长虹一样的桥拱了。之后，穿梭的车辆也越来越密集。我知道，一个新时代又到了。 我发呆似的回忆着。喃喃自语，伴随着半辈子的老桥，如今却只能在手机上看到了。随手把照片下载了，转发到朋友圈，发了一通怀旧的感慨！ 这随手的一转发，竟然在朋友圈获得百个赞。 “哈，老婆你看，这么多人点赞。”我嘚瑟着，忽发奇想:肯定很多阳山人像我一样，对阳山有一种强烈的怀旧情怀。 “ 不如我们建个群，让有怀旧情怀的人进群里能畅所欲言，分享十几年前几十年前的老照片啊，老物件啊，老时光啊。那是不错的主意。” 可咱家老板娘听了后一脸不屑，说这年头，个个生活压力山，谁都是自顾不暇，谁有功夫怀旧呢。 是啊，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都奔波劳碌，疯狂逐梦，毫无倦意。谁有功夫看你老掉牙的旧时光呢？ 我正出神，手机里响唱着90年代的旧歌，刚好是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原来上世纪90年代，人们的生活已经是很大压力了，居然压力大到比生命的尊严还重！ 什么时候生活没有压力呢?只是各个年代不同程度罢了。 解放前老百姓水深火热，战火连天的，能活着就祖宗保佑了。哪知道什么叫生活压力？改革开放前，温饱都没解决。人们专注于集体里热火朝天的燃烧青春，无私奉献。当然也感觉不到什么生活压力。 只有经济越是飞速发展，人们就会越感到追赶时代的吃力。 这就像是一群散步的人，大家都轻松自在。后来是渐渐小跑，再后来是马拉松，这时当然会感到气喘吁吁。 所以，人们便怀念当初似乎压力没那么大的年代了。 我一拍大腿，心想不就是建个微信群么？怎么就这么婆婆妈妈。是生活压力大到把每件可以漫不经心的事都变得谨小慎微了吗？ 原来有怀旧情怀的人还是很多的。我创建一个以怀旧照片为主题的群，发了进群邀请。尽管也开始也是无人问津，但终究是入群人数慢慢越来越多了起来。后来，几乎满群了。 不但进去的朋友多，主动发信息聊天的也很多。 他们畅所欲言地发着60到90年代的图片，聊着阳山过去的那些旧事趣事，那些童年的欢乐时光。 字里行间，我看到那些消失的建筑，曾经是那么辉煌。涅檠石塔，是宋代古塔，可惜文革拆掉了。文塔原来是可以爬上顶去的。电影院门前是两棵非常大的榕树。榕树下的书摊是童年的最爱，不远处的云吞店，那是无上美味。后来再也吃不到了。烈士陵园的纪念碑原来很高很宏伟，后来拆掉改建，那是恋爱中的约会啊！怎么忍心拆掉它？连江边的大排档，哪一家的炒螺出奇地香，五角钱一碟。当年的录音带，是借来借去的。那一年的洪水，雨不停下。还有那座阳山人民大桥…。 他们好像有发不完的图片，聊不完的话题。 也许在时间的流逝中，我们可能会发现生活越来越复杂繁琐，越发觉得从前美好和纯洁。强烈的对比让我们更加留恋过去，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倒流，重温那些美好的时光。 然而时间却不停流逝，我无力挽留，忽然有强烈的失落感和无力感。原来以前美好的时光我没有好好的体验和珍惜，甚至根本没有留意。以至于岁月就在脚步声中，手指缝隙轻轻流过了。 许巍在《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中唱着“诗和远方的田野”。诗和远方！那是多么美好的憧憬。但现在不正是当年老男孩的诗和远方吗？也许将来某一天，我回忆到现在2024年的这个时刻，会不会也是充满美好的怀旧情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