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甘南（二）清明雨新作

缪斯的孩子

　　可能是我的名字带水，一直在江湖畔居住，所以我对江河特别敏感，也特别有感情。这些年，走过许多京杭大运河边的城市，写过有关运河记忆的散文。前段时间看了日本导演竹内亮拍摄的纪录片《再会长江》，让我想起那些在上海、南京、长沙、武汉、宜昌、重庆等长江边城市，我曾经旅行过的。如果说长江是一条雄伟的青龙，那么黄河是另一条矫健的黄龙。到了大西北，黄河母亲是一个永远绕不开的话题。在这一集里，特别想和朋友们聊聊我见到的黄河流域和那些黄河边上的城市。

兰州，又称金城，素有“黄河明珠”之美称。这是我此次甘南行到达黄河畔的第一个城市。七年之前的夏天，我带坤儿走青甘线，特意在兰州停留，在黄河上坐羊皮筏子，路过中山铁路桥时，风高浪急，我的手发抖，手机差点掉进黄河，还好由坤儿拿着，当时还有一个上海姑娘小桂也同坐，她当时就要去甘南。这次她还在微信上帮我梳理了游甘南的行程安排，她是兰州出发一路向西到成都回来。

七年之后故地重游，我感慨万千。羊皮筏子早已被游船和快艇代替，中山铁路桥的灯光闪烁变幻成五彩的颜色，和对面的白塔山公园相映成趣。桥头和桥上游人如织，三年的疫情如梦已成过往。在黄河铁路桥上看不到日落，要爬到白塔那头能看得到。黄河水涛涛，自西向东流淌，多少千古事在心间徘徊。公元前121年，西汉大将霍去病受汉武帝指派率军西征匈奴，就在兰州西设令居塞驻军，为汉开辟河西四郡打通道路。兰州，这座黄河上游的城市应该还有许多故事值得探索。七年之前去过的甘肃省博物馆记忆已经模糊，这次因为行程紧张，又错过和我住的酒店不是太远的兰州博物馆，有点失落和遗憾。不过兰州牛肉面吃了，鸡蛋醪糟吃了，镇宁夜市也逛了，聊以自慰。一个有文化底蕴的城市就像一本厚重的书，每次都只能看上几页啦。兰州如此，其他地方也如此。

　　如果说兰州是我们此次旅行的集结地，那么靠近兰州西面的刘家峡水库则是我们看到的第一个景点。在这里黄河水还是清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据说黄河从青海省的巴颜喀拉山脉流淌出来时，水一直是清澈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黄河河水贵德清的说法。到刘家峡水库大约是上午10点左右，阳光慢慢开始猛烈起来，右边是黄河，河水绿得像翡翠，左边是洮河，颜色浑黄。我们在刘家峡水库观景平台的玻璃栈道目睹这千古奇观。有图有真相，有句俗话说“跳进黄河洗不清”，这分明是冤枉黄河了嘛。黄河在流经兰州段之前都是清澈的。兰州位于黄河中上游，地形以山地为主，河流流经中国黄土高原地区，因此夹带大量的泥沙，当雨水带来泥沙时，河水变得更加混浊，黄色的泥沙使得黄河水呈黄色的状态。

在刘家峡水库和刘家峡大桥，我们还获得一个重要的知识，那就是黄河和长江一样也有三峡。黄河自青藏高原而下，以天水之水的势头冲入临夏地质公园，在平面上呈独特的“S”形蜿蜒前行，侵蚀形成炳灵峡、刘家峡和盐钢峡三大峡谷，构成著名的黄河三峡景观。这里曾是“大禹治水”的源头，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我们爬上东乡奔驰沟云栈道，看到的水库和大桥更为壮观，黄河母亲以更美丽更清澈更辽阔的胸怀来拥抱我们。我感觉自己是站在蔚蓝的大海边，不过这些砖红色的水上丹霞地貌不停地提醒我：“这是黄河，不是东海。”于是拍摄成为我们向大自然美景致敬的最好方式。珠海黄哥又是手机自拍杆又是长焦单反相机，一看就是老摄友啦。选景、摆pose、构图、按快门，他和张姐两口子显得那么默契娴熟，让人看得艳羡。广州的小君和南昌的小杨也拿着手机自拍杆拍得得心应手。我落单，只能两边插空进行啦。

在气势非凡的刘家峡大桥前，我们四位中年少女有了第一次合照。面对着蓝天白云红色水上丹霞和碧绿的黄河水，黄帽红衣白衫黑裤的我发出会心的微笑，一条青绿的真丝围巾在风中轻轻摇摆，一如我心花怒放的心情。黄哥用镜头忠实地记录我的快乐，我在开启甘南旅途的第一天，就立马换上这张“我在黄河上微笑”的头像。10天过去了，我的心里依旧美滋滋的。我要拿什么感谢你呢？黄哥，如蜜蜂一样勤劳的你。

黄哥是我们这群人里面背负行囊最重的人，摄影器材占据大部分，但是他走路健步如风，腰板挺得笔直，许多人以为他是军人出身呢。其实他是个热爱生活的理工男呢。张姐是退休的英语老师，一直喊黄哥“达令”（英文亲爱的之意）。两个人在旅途中总是形影不离，张姐喜欢拍照，表情非常丰富，黄哥总是不厌其烦地为妻子拍摄，然后许多次走入镜头，美美地拍双人照。他们的爱情大抵可以用相濡以沫来形容，一个甘南小环线下来，老两口总是笑眯眯的，对团友们也是和颜悦色的，没有红过一次脸。他们让我重新相信爱情，世界有真爱。有一种爱，就叫少年夫妻老来伴，牵着你的手，一起慢慢变老。写黄河，不知为何要写到黄哥张姐伉俪情深。也许黄河和人的感情一样都是绵长坚韧的，经得起风雨和时空的检阅。

到九曲黄河第一湾应该是我们甘南行的第四天，在此之前经过刘家峡水库、合作市、洛克之路、扎尕那、小独库公路、若尔盖花湖。这个景点位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若尔盖县唐克镇，此处是川、青、甘三省交界处，登高远眺，但见黄河大草原上，黄白二河争流、风姿绰约，款款而来，蜿蜒而去，似哈达，似玉带，似玉龙，从天之尽头飘然而来。那天的云层有些厚，阳光突破乌云的包围花了一个多小时，在山顶把人的帽子都要吹飞了。大家都在等，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无论是拿专业相机的还是拿手机的。

这个景点没有网上宣传的神秘美丽，没能拍到黄河第一曲落日的壮美，心里有点小失落。寒冷的高原气候也挺添堵的，我赶紧买杯藏族奶茶取暖，小君和小杨则买了刚煮出来的玉米。我们大约在山上逗留一个多小时，实在熬不过寒冷和灰暗的天气，就下山了。黄哥和张姐比我们更早就下去了。实在因为体力不支，我在下山的第二观点台又坐了一会，吃了烤肠，和店主攀谈了几句。店主是个姓李的年轻人，他说和朋友花了10多万开了这个小店。今年五一开的，那天还下大雪呢。当地的文旅部门还派人来表演节目助兴。一开始，生意清淡，到六月慢慢好起来。在经济大环境欠佳的状态下，做啥生意都不容易。我接过小李帮我灌满的开水，还飘着热气，对他投去感激的一瞥。我记住了他的店名：河曲九歌。事后回想黄河九曲第一湾还是很美的，它的美在于安静，和它的下游黄河壶口大瀑布形成强烈的反差，一静一动，尽显母亲河多姿多彩的风韵。

　　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黄河母亲给我们最大的惊喜居然是在玛曲，黄河九曲的首曲。玛曲是藏语，它的名字就是黄河，是全国唯一一个用黄河命名的县城。各位看官肯定会觉得奇怪，我们的旅行行程中只有唐克的九曲黄河第一湾，并没有玛曲的九曲黄河第一弯啊。请听我慢慢道来。

那是行程的第六天，我们那天有两个景点：上午阿万仓湿地，下午是郎木寺。上午一直在下大雨，到阿万仓湿地雨渐渐变小，但山上的风很大，我的雨伞被吹反了个，伞骨都快被折断了。寒冷和饥饿，让我变成卖火柴的老女孩，我拍了一两张照相就下山坐车上等团友。老天仿佛非常怜悯一天只吃一顿像样正餐的我们，在车子路过玛曲县城时，正是吃饭的点，我们就让赵师傅把车停下来，找了县城格萨尔商业街找了一家餐厅用餐，摆脱了团队餐人挤费时等麻烦。铁板洋葱牛肉、麻婆豆腐、空心菜、莴笋炒肉、虾仁丝瓜汤，还有一整壶的大麦热茶，让我们瞬间满血复活。数天下来，我们已经达成空前的默契，一起AA拼餐，由张姐姐买单以后，我们在群里再支付给她。这次又是价廉物美。

吃饱喝足之后，我凭借对格萨尔王的一点点可怜的文学常识，推理出他和玛曲的关系。发现玛曲这座城市不简单，不仅是中国的赛马之乡，还是格萨尔王的发祥地、藏族民歌弹唱故里，天下黄河第一弯的美称。这里还有黄河第一桥和亚洲第一天然牧场之美誉的玛曲大草原。阿万仓的牦牛、河曲的马、欧拉羊和河曲藏獒被称为“玛曲四宝。”团友们一心想买到当地正宗手撕的牦牛肉，还在为没时间去大超市购买懊恼。没想到在玛曲黄河第一桥景区既欣赏到黄河的美景，又买到心仪的美食。

这个免费打卡的小众景点距离我们的餐厅仅五公里的路程，憨厚朴实的赵师傅拗不过我们对玛曲的热情，帮我们实现了这个惊喜的愿望。他品尝了一下手撕牦牛肉，点点头说：“味道真不错，下次回东北老家，也来买一点带给家人品尝。”走读，是一种理想的阅读模式。如果不来玛曲，我压根无法把这个甘南的黄河小城和中国赛马之乡联系在一起。在我的脑海里，赛马总应该和新疆、内蒙等地的辽阔草原捆绑在一起呢。没想到在西北偏南处也有好马，也有好草场。

虽然此次旅行对黄河的探索告一段落，但我的人生将永不止步。对这个世界保持足够的好奇心，可以让灵魂变得更有趣，生活的面目将变得更可爱。大家说，不是吗？

2024年7月3日晚23：15写于北明程路78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