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瓮

珊瑚树

　　瓮，其实就是缸，理解了“瓮中捉鳖”这个成语，也就理解了瓮的意思。洛川人把缸叫瓮，也习惯在瓮前面加一个字，合称“水瓮”，由此可见瓮的主要功能是用来存水的。

在自来水没有普及的时候，洛川人家家都会有三五个水瓮，大大小小按次序整整齐齐摆开在窑洞里。有的是用来腌咸菜，有的是用来放粮食，但是大多数人都用它存放生活用水的，有的人也会在门外挖个坑，把有点瑕疵的瓮放进去，用瓮收集屎尿，发酵后就成了上好的农家肥。

洛川人使用的水瓮，大多数都来自于澄城县尧头村，洛川人有句谚语说“四月初八滴一点，澄县尧头买大碗”，至于四月初八是什么吉祥日，我不知晓，但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应该是我们的梦想，碗应该是水瓮的缩小版。我们这里的水瓮制作一般都很粗糙，有的一边高一边矮，大多数瓮口都不圆，只有极少部分的水瓮画有一些简单的条纹，表面摸起来也光滑圆润，这应该是水瓮中的极品，价格也偏高，一般家户人家是舍不得用粮食购换的。

在我的家乡以前每到农闲时间，都会有澄城县尧头村的人，赶着马车拉着水瓮来换粮食，玉米，小麦，黄豆，只要是粮食都可以购换。村里的精明人都会根据水瓮的质量把价格搞好，村里人才会拿粮食购换。记得我家用三百斤麦子换了一口大水瓮，那时候一斤麦子六毛钱，三六一十八，一百八十块钱买一口水瓮，可见当时水瓮还是一件奢侈品，三百斤麦子可是一个人一年的口粮。

我常常想用三百斤麦子换一个水瓮到底划算不划算，爷爷说水瓮在澄城县并不昂贵，但是从澄城县把水瓮运到洛川，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说，坑坑洼洼的路面稍微一不留神就会车翻瓮打，一切都变成了一场空，所以卖水瓮的人都挣的是风险钱。

水瓮是日常生活的必备品，没有水瓮就没有盛水的器具。在当时没有牲口耕地，没有农具劳作，是可以借别人家的暂时使用，唯一的就是水瓮一般人是不会借给别人的。第一是瓮价格贵，第二是瓮属于易碎品，挪动不便。一个没有用水瓮来存水的家庭，吃水是极为困难的。我们这边以前给儿子娶媳妇，女方都是问家里有没有大水瓮，家里有大水瓮的就说明这家人家底厚实，他们的家族要么勤劳，要么精明，他们的孩子也会受到良好家风的耳习目染，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一般是不会受苦的。

记得有一年冬天，天气非常寒冷，把家里偏窑里专门用来腌咸菜的菜瓮给冻破了，奶奶气得三天都没有吃饭，生怕爷爷怪罪她。还好，爷爷知道后并没有责怪奶奶，只是心疼了一段时间。你想想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里，水瓮不仅给我们日常生活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也是家里价格昂贵的资产，爷爷奶奶能不心疼嘛！

如今，自来水走进了千家万户，轻便的塑料制品代替了笨重的水瓮，卫生干净的冲水马桶代替了茅瓮，四季都可以吃到的新鲜蔬菜让人们减少了对咸菜的依赖，水瓮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远。

城里人上了楼，农村人也把窑洞装修的和楼房一样漂亮，当年家中摆放的宝贝疙瘩，反而成了累赘，被冷落、被抛弃、成了水瓮最悲伤的结局，水瓮淡出我们的视线，也是幸福生活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