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楔子》</p><p class="ql-block">我的朋友军政,号:坡上居士。我想,这必是与他的故乡相关,也涵盖着他家乡等驾坡的故事。</p><p class="ql-block">等驾坡,一个古老的村子,她的历史恐怕要上溯到汉唐两代。</p><p class="ql-block">细柳旧称府君庙,庙里供奉着何方神圣我不知道?腹地等驾坡,据民间传说,唐.李世民之母去灵感寺降香,大将程咬金曾在此歇马候驾。后来,便称为等驾坡。</p><p class="ql-block">我唯一记得的是:那坡上是军政的家乡……(现今已划入西安高新区)。</p><p class="ql-block">我刚参加工作那年,我和幸民第一回去等驾坡,觉得实在是遥远。从韦曲坐车,途径毕塬郭杜镇,向西,在祝村西口有一向南转西的官道,行止不到十里,就到了等驾坡村北的一处窑场,窑场整天都冒着青烟,整天都有忙碌着的窑工身影,那劳动的热情吸引着过路的人,常常驻足观看,久而久之,这里便形成了等人候车、看热闹卖眼的一处站口。</p><p class="ql-block">下了公路向南,一条土路象串糖葫芦一样,依次把北等、中等、南等坡串联起来。这里在古是细柳塬,有着丘陵地貌的特点,地势南高北低,沟壑纵横,一遇雨天,三个村的雨水就朝北面的壕沟退去,那进村的路也就淹没在泥水里去了。通过村北的一片小树林,穿过北等村,中等村堡子的全貌便展现在眼前了,特有的关中民居,院落几乎掩隐在树荫里,村子里的主街道端南正北,在主街的东西两侧横着许多支街,村南头的小学校紧北就是朋友军政的家。</p> <p class="ql-block">一,《老家老屋》</p><p class="ql-block">军政家的老屋,在村口向北些路东,老庄子是一个特有的农家小院。静静土墙院落,在梧桐叶下散发着农耕文化特有的攸静,门楼下两扇漆黑的木门,把院内和街上隔开,镶在门框里的两扇门和门上生锈的一对门环,亦能看出院落年代的久远。一棵梧桐树遮去院子的半个荫凉,推开襟门,几只土鸡在院内散步,北边的两间厦房在太阳光下显得朴素温馨,东边两间安间一明一暗由父母居住,姐姐己经出阁嫁于临村,北边厦房内住着军政弟兄俩,南边院墙己经被雨淋塌了半截,站在墙的壑口,能看见野地里的庄家和地边上的小学校,晴天里,终南山脉象一匹绿色的云锦挂在天边,天空便在阳光下显出满天彩霞,分外壮观。</p><p class="ql-block">后来,村里规划村容村貌,就在那年的一个初冬,伯母也寿终仙逝,葬埋时我和幸民,让利等前去凭吊和邦忙料理后事,那一夜天上飘着薄薄的雪花,我们都挤在廈房那间土炕上一夜未眠。几年后,军政弟兄两相继娶妻生子,八零年儿子颖森就出生在这个老庄子家里。</p><p class="ql-block">事事变迁,岁月流转,军政兄弟俩分房另住,各过各日。从此,军政带着年迈的父亲,搬至南首新庄居住,这一年似乎是1984年秋天。</p><p class="ql-block">村还是等驾坡,</p><p class="ql-block">街还是那条街,</p><p class="ql-block">一家人却脱变成了两家。</p><p class="ql-block">南北正街南头横出了一条新街巷,离村小学校不远。军政和老父亲在街北紧靠正街,弟弟搬到了对门新庄子,分门独立,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社会现象,为分家分户使兄弟俩家遥街相望,街隔一方,但却很少往来走动……。直到何老伯去世的那一次,两兄弟在众乡党和好朋相劝下才消除隔核合好如初。</p><p class="ql-block">这也是一个秋天,我去等驾坡村军政的家乡时留给我不忘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二,《命运之轮》</p><p class="ql-block">军政家是村里最大的何姓家族。军政在家中排行老大,他的童年和众多的农村娃一样,从小就在上学拔草拾柴禾中渡过,父亲是老革命军人出身,很早就当兵吃粮参加过许多战斗,退伍后在细柳供销社赶马车,苦了半辈子。母亲带着军政姐妹在家操持农活。到了1969年正值文革后期,军政从细柳中学毕业就成了家中的主要劳动力,邦着父母整天种那几亩庄稼,日子虽然苦一些,却也平静闲适。一年以后,发生了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改变了他的命运。</p><p class="ql-block">1973年,父亲托人寻下了当付业工的机会,军政跳出农门,在王曲批发站开始了从商的生涯……。</p><p class="ql-block">1974年春天将临,韦曲镇的县百货大楼落成开业,因军政没有在斗门和细柳花厂,也就未随大批的付业工被选入大楼。而是怀里揣着县计委的一纸手令,从王曲步行,到这个梦起的古镇韦曲报了到,从此,开始了他平凡而又传奇的苦涩人生……。</p><p class="ql-block">这一年是个风生梦起的年代。</p><p class="ql-block">这一年的韦曲街口特别热闹。</p><p class="ql-block">长安县人期盼的第一座百货大楼就要开业。一批批年轻小伙子和姑娘们,从四面八方的乡村,被召入百货大楼做付业工,当时,韦曲镇还是清末民初留下的一条小小的古街道,人力资源有限,不知道县上谁出了个聪明的主意:让农村青年到城里干事,吃自家粮、干公家事,从此,背馍工人的名份就应运而生,从此,一头沉的吊号飞满长安县。一时间付业工成为农村青年的唯一出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三,《青涩梦启》</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火热的年代!</p><p class="ql-block">也是一个青春执着的岁月。</p><p class="ql-block">大楼改变了长安人的生活,</p><p class="ql-block">付业工却改变不了一头沉的命运。</p><p class="ql-block">他们一边在商店努努力工作,一边却还要操心家村地里的庄家,老人和妻子的生活。军政初到百货大楼时,先被分到业务股下边的卫生班,班长沈新民是位退伍军人,组员有赵建中、何军政。</p><p class="ql-block">没过一年,军政被派去北坡下的碳场工作。后来,又调到棉布柜台扯布,这一干就是十年。农业社务过庄稼,商店学过裁剪,踩踏过缝纫机,卖过五金电器,大棚下开过超市,卖过音响电视。当过先进工作者,出席过表彰大会。斗门引镇赶过大集,救灾当过民兵,学过称量技术……五行八作,经历过太多磨难。那时,就连朋友王幸民也被分配到修理部学过手艺,后调百货柜组。</p> <p class="ql-block">四,《楼里友情》</p><p class="ql-block">我们同住三楼职工宿舍,我住37号房,幸民35号,军政住我对门43号,我因工作需要一个人一间房,他们都是三人一间房。冬天的晚上特别冷也特别长,我们三人就爱聚一起说闲话,有时也用广告色瓶子盛二两烧酒,用称盘子在炉子上崩两把花生米下酒,打发漫长而又寂寞的夜晚。</p><p class="ql-block">军政爱秦腔,两口酒下肚,激情高张,老是苏武牧羊一句秦腔词:“弟兄们相会在荒郊广野”……。令友情进一步深厚。醉到伤心处,便是周仁回府中的悔路……,昏沉沉,冷凄凄。当然,更多时侯是高兴。有时女同事也加入凑热闹:余秋芳、王军侠、高静英、白翠、张静、张坚贞、辛哲哲、罗喜茹、余慧东等。都是能说得来的一邦年轻人涌满一屋子。人常说:“多个朋友多条道,”后来也讨论文学,说一些打油诗一类的浑语,后来,竟然还创办了店报刊物《青年售货员》。那一年团支部组织去华山游玩,就是在这酒场子上发起的。军政、幸民也都是性情中人,跟人交往一勺一碗的实称,因此交往的圈子越来越大,朋友也越交越多,友谊也就越交越深。</p><p class="ql-block">除了冬晚喝酒,春秋便是四处胡浪。韦曲勾子大一团地方,我三人早就浪够了。三尺柜台圈了一整天,顾客和算盘的声响吵得人头疼,所以,一下班的饭后,便是营业员们散步聊天的时光。街巷,田野,该去的都去过了,一天下午,我约了幸民去北塬上转转,当走过塬坡下的碳埸门口时,蓦然看见门口的石碑上用黄泥水写满了书法字,甚觉惊羡,心想,这么荒凉之处竞有心思练字,幸民指着正在院内拾多碳堆的年轻人说:“何军政啥时又调到碳埸工作呢?”我说:“县上分来了退伍军人,没法安顿就顶了军政在卫生班的名额”。这时,老职工魏景荣也过来打召乎,军政扭过头来,我看到他憨厚的脸上正挂着汗水,微笑看招乎说:“你俩咋来了?”看到他所练的颜体还在路子上,我心里升起一丝欣蔚,我想,付业工,一头沉,到底是沉向那里去呢?这里与新建的百货大楼不过半里地,孤独与寂寞终究埋不住军政对文化的热情。</p><p class="ql-block">韦曲碳埸在凤栖塬下的一个偏辟的洼地里,离百货大楼有半里之遥,东墙外就是死娃沟,墙内栽了两棵桐树,北面除了碳堆,就是顺墙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子,两扇铁门隔出了内外两界,路对面是西韦七队的农户,门口有半个碌筑的那家,就是后来也成了我们朋友的庞战利家,大门里的北侧盖了两间厦房,一间住人,一间过磅开票,房沿下垒了一方炉台,炉火正红,炉上的铝水壶日夜都飘着水雾。这个余曲唯一的碳埸,只供应国营单位取暖和食堂用煤,一天也来不了几个顾客,除了路过的汽车偶尔鸣一声喇叭,四周一片寂静,仿拂象个寺院一样幽深静穆,我和幸民就在这个单调、偏辟、荒凉而又无聊的洼地里,结识了朋友——何军政。</p><p class="ql-block">等了一会,军政收拾完碳堆,脱下工作服,洗了脸和手,消停下来了,告别了那俩位老师傅,我们三个便一起走上北塬,夕阳在远处投下了一抹黄色,麦田已经长到了一扎高,绿绿的象地毯。视野开阔了,闷在心里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幸民问军政:“干的好好的咋调到这里了?”军政说:“人家股长安排的呀?”我咳了一声:“你俩不知道?听说退伍的这伙人闹了县上的”三干”会,跪着举起要安置的牌子,县上没法子,只好给各单位强势分配,咱商店就分了四五个呢?所以,付业工,一头沉的名额被人挤了,就得沉下基层。军政还好调入不远的碳场了,听说有的还调到申店,新河或杜陵,大兆商店呢?,不然,你就得回农业社种庄家呢!”他俩听了吓了一跳……。二人都低下了头,眼窝里是湿润的,很久没人吭声,也许心里对自己一头沉的命运担忧!</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充满梦想的年代。</p><p class="ql-block">这也是一个动荡而心碎的岁月。</p><p class="ql-block">有人说:付业工的命运象树叶,飘来飘去。</p><p class="ql-block">付业工37块5的工资,揣在口袋里却令人心中不安。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样……?你懂得的?</p><p class="ql-block">后来便是年节会上的小聚,日常彼此都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商业供应的工作任务中!</p> <p class="ql-block">五,《相聚城壕》</p><p class="ql-block">2011年秋,我写了朋友幸民《韦曲街口的等待》,在百货大楼五十年,友情里,有着我弟兄们的奋斗、艰辛与无奈, 2011年10月幸民也为此发起朋友小聚,我去了,杨平印也在,打了数个电话,又等了好久军政才跚跚到来,我知道通农村的班车少,可也经常堵车呢?古语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话我信呢。席间,当我看着坐在对面的军政和妻子美漾,那写满了风霜的脸和爬满着白发的头上,我不由得感叹岁月的无情,不难看出,日子的坎坷留下淡淡伤痕。从七十年代初幸民、军政同进的百货大楼,我们三人成为朋友,如今五十年过去了,我们的理想,我们的幸福,我们对事业的爱,到底得到了什么的落脚呢?我心中亦然茫然……。</p><p class="ql-block">当2009年的秋风和秋阳一起来到余曲街上的时候,我们所在的国营单位己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了。后来,我按政策够了退休年令,就是不用劳动了就能领钱的那种,军政比我小几岁只能摊上买断工令的份儿,最终也没逃过付业工的悲惨命运,人家正式工一年算一年,他们付业工两年算一年,命运不济,可算是惨遭贼手,谁又能有啥法子呢?</p><p class="ql-block">付业工,一张招工的旨意来,一张解除的纸里回,一辈向往着的国营百货大楼到此行将寿终正侵,竞与自已没了关系,一切都是来得那么匆匆,也来得简单而无情,韦曲是站不住脚了,只好回到生于斯、养于斯的那个老家——细柳塬等驾坡村。回村没过二三年村却划入西安高新列入拆迁计划。如今军政又搬回到了那个令人魂迁梦绕的地方一一韦曲城壕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六,《无尽思思量》</p><p class="ql-block">韦曲有多大变化,我们经历的故事就有多少!如今好在都退了休,挂甲享晚,吃穿不用再费力。风霜雪雨,日月寒潮,事业兴衰,人生苦短,风雨考验了我们三人的友谊,日子里有了太多欢欣与快活。当然,人生的经幡象风一样会不止的翻动着,纵然还会有难常和无奈,但,我们三兄弟一贯不甘与钱为奴,况且三个人都是平常的凡人,为社会成就不了什么伟业,但也是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勤快人啊!这缘定的苦涩,勤快美丽的人生,必然地会含有悲剧的壮美!这也就够了啊……。</p><p class="ql-block">细柳等驾坡,我和朋友王幸民去过多次。如今年岁大了不愿动着,加之时代变迁,村城也随之变化,各人自奔忙日子,住所你东我西,退休了却少得往顾。但是,心里总觉得放不下五十年的朋友情感,每临节假日总不免想起那坡上的朋友------坡上居士何军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壬寅年立秋方僧於韦曲城壕无门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