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记游（上）

Mr.Zhou

　　“金瓶寺的小山/ 山上虽然没有寺/ 美丽的风景已够我留恋……/北京城里的毛主席 /虽然没有见过你/ 你给我的温暖/ 却永在我身边……”六七岁的幼童时期，村庄土墙头的喇叭里，我第一次听到这首《金瓶寺的小山》。它优美舒缓、流淌着浓烈钦仰与淡淡感伤的旋律，弥漫在一个初春的黄昏，沁入了幼童的情感末梢。那一刻，我萌生了一个朦胧的愿望:“到北京城去看毛主席。”这个愿望像一颗种子落在我懵懂而幼小的世界。我小学五年级那年，毛主席离世；在此后的生命成长与世事操劳中，我也遗忘了那颗种子。
在黑板与粉笔的丛林奋力跋涉四十个春秋之后，我独自来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四顾茫然间，有个声音说:生活就是方向，抬腿就是远方。恰值中青旅推出多项旅游，我倏然间察觉到那颗潜藏意识深处的种子，其实一直在悄悄地萌芽生长着，只待一个机缘，春苗般破土而出。那就先去北京。严格来说，我去北京，不是去游玩，不是去消遣，更多的是虔诚地捧起心中久藏的愿望，捧起最圣洁的情感，去献给这座伟大的城——华夏民族顽强奋斗生生不息的精神投射。

　　6.26上午11:56，到达合肥新桥机场，不料航班晚点了。在这无聊的时间，像浏览一份英语试卷似的，我的目光仔细地爬过机场里停着的每一架飞机，它们都翘着翅膀，腹部鼓胀，像撑得过饱的雌蜻蜓或肥硕待产的鲑鱼，萌态可掬，温婉可爱。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它们，而碰疼指尖的，是候机廊坚实的玻璃；抬头瞭望，见得天空蔚蓝，白云悠然。突然，耳边传来播音，通知MU5169航班的乘客准备检票登机。此刻，我竟无端地记起在哪听过的歌:“你离开这一座只有我的空城/ 航班信息板上书写已经启程/傻站在人群中/看落地窗外的天空/ 听耳边熙熙攘攘的声音如风/我再也不能荣获你给的簇拥……”
15:40，飞机昂起头颅，冲向天空。随后的飞行里，我除了凑近舷窗拍几张照片外，多半时间都在假寐，而大脑则习惯性地兀自天马行空，神游八荒，蒙太奇的叠闪，荒谬不成段落。我第一次坐飞机是04年夏去厦门，今天是第二次。飞机起落之间，整整20年过去了，它是我——一个平凡的高中英语从教者，最忙碌最辛苦最丰硕也最逆流而上的20年。坦诚地说，我无愧于任何人——于学生，于自己，于成功者，于失意者。何以此说？人力之外，更有天命。
17:12航班抵达大兴机场，除去地面滑行，实际航程约1小时15分，空乘小姐端的咖啡余香犹在，而900公里已经远去。“驾鹤上汉，骖鸾腾天。暂游万里，少别千年”，江淹若是活在今天，我们怕是永远读不到传诵千古的《别赋》了，他写不出。

　　6.26傍晚17:12，航班降落北京大兴机场，此时的阳光依旧灼热。下了飞机的我们，第一眼就被这座机场深度震撼:面积之广阔，设计之独特，采光之科学，通达之便利，建筑之华美，气质之雄强，可以说，她的每一个方面都在呈现对物性存在的超越，召引着生命的向往与精神的自由。可惜现在没时间去游观，接团的地导早已手持旗帜，在等候我们了。
　　18:03，地导带我们坐大巴去下榻酒店。导游张小姐，偏圆面庞，弱小瘦削身材，秀发飘逸，26岁约略，虽面有疲惫，眼睛却依旧波光闪烁，这是年轻的活力与风采。她将全程三天陪游。
　　

　 张导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引起我特别的留意，音色纯净，字正腔圆，作为下塘“土著”，我心生羡慕。你对一种语言掌握得越出色，对其承载的思想、价值观、宗教信仰以及文化习俗，就越容易接受，潜移默化之下，那是滴水穿石的力量！为什么？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过:“语言是存在的家”。任何语言，其最初的命名力量都是感性的力量，它们对事物的命名（如“河流”、“森林”等），其实都是在命名着外部事物与人的生存之间的关联，是对生存体验的铭记。你在一种语言中，你就在它所关联的世界中。

　　“我就是你们这三天的门票，饭票，千万别把我弄丢了”。张导的北京话溪水般漫过鹅卵石，继续流淌着:“还有，在北京问路要注意礼貌，称呼人用‘您’字，而不是‘你’。”她举了冯小刚电影《老炮》的情节来说明尊称别人的重要。
　　她着重提及毛主席纪念堂，说:“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很多人来北京旅游，就是要参观纪念堂，就是要看一眼毛主席。为此，有排队两三个小时，最长有个团队排了4个小时，说‘值了’！北京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有我们毛主席在”。她在“我们毛主席”这个短语的每个字上都加了重读，传达了特别的意义。这无意间再次击中了我孩提时代埋下的那个愿望，我的思绪瞬间漂移到无方向的远方，去追逐一种超越有限通达无限的力量。
　　

　　张导接着说:“明天起早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升旗时间每次都有不同，是根据太阳从黄海海面升起的情况确定的。大家2:20要起床，记得带身份证。2:45下楼上车，2:50出发。升旗后，争取上午参观毛主席纪念堂。
　 “来北京旅游，我只能祝你们走运，不说旅游愉快，一切要看具体情况来随机确定。这几天大家要做好吃苦的心态建设。我们毛主席说，‘既来之则安之’。相信大家一定都能在北京玩得好。”
　 她的北京儿化音的确过于突出，“玩”这个字，听起来就是:玩~儿~得~好！我承认，小张导游的京话吸引了我过多的专注，这非常耗神，下车时我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疲惫极了。当然，也可能是天气太热舟车劳顿太久之故吧。
　　期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