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时光,明媚了多少个晨夕,也凋零了满地记忆。然而那些生长在童年的树,却永远在岁月的深处蓬勃,年年岁岁,岁岁年年。</p> <p class="ql-block"> 记忆是扇着琥珀色翅膀的蝶,从庄周的梦里飞出,又引我走到儿时那两棵大梨树下。</p><p class="ql-block">春寒料峭中,两棵大梨树又繁花似雪了,像爷爷奶奶顶着满头白发,坐在黄土坎儿上,笑盈盈地看远处的天,看近处的田野。而我就在那醉人的花香和烂漫的春色里兴冲冲地荡一回秋千。驻足,蓄势,荡起,回落!小小的心里填满无限的欢喜和快乐。</p> <p class="ql-block">最喜欢初秋的时节,两树梨子相继成熟了,每天午后散学归来,我的第一件事便是拎了小筐捡拾掉下来的果子。阳光像碎金子般亮晃晃的,风里都带着香甜。两棵梨树,两种口味儿,一酸一甜,融合成了童年独有的味道。那时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哪有什么时鲜水果!像我家有梨子可吃,真是羡慕坏了一干小伙伴。</p><p class="ql-block">深秋时节,梨树的叶子落光了。 黑黢黢、光秃秃的枝干上偶尔挑着几个干巴梨子,安静地等着一场雪落。奶奶常常带我将那些叶子收拢回来,放在灶里点燃,将火炕烧得暖烘烘的。</p> <p class="ql-block">除了这两棵大梨树,童年里老屋的东边还有十多棵大杨树,排成笔直的一队。有一棵格外高,从我记事起,那棵杨树顶端便有一个喜鹊巢,生活着幸福快乐的花喜鹊一家。爷爷和父亲常常告诫我们不许上树掏那鸟窝,更不许拿石头瓦块儿去丢。于是,无论春夏还是秋冬,花喜鹊一家和我们比邻而居,无比和谐。我觉得那花喜鹊也是我们家里的一员,每天早晨我们背着书包去上学,花喜鹊也从巢里飞出去,四处忙碌着;等我们放学归来,那花喜鹊一家也在枝头兴高采烈地团聚了。</p><p class="ql-block">父亲和母亲依着那白杨树修了篱笆,母亲又在篱笆外的树空种了许多花。盛夏时节,各色的花朵争相开放,红的、白的、黄的……远远望去,仿佛是给白杨树穿上了漂亮的花裙子。 我和小妹就在那花丛间捉蝴蝶,捉蜻蜓。那一排白杨树就站成了童年里的另一道风景。</p> <p class="ql-block">和白杨树相接的北面篱笆,是用柳树编成的。那些柳树没有高大的枝干,却有柔软的枝条。春天,把新生的柳条砍成一尺多长的小段,随意的插成一排,不消多久便长成了一道青青篱笆。我常和小妹赶着猪和鹅从那篱笆外走过。有大胆的猪或鹅子会扑进篱笆外的水渠里,扑腾起响亮亮的水花。 等柳树皮离了骨,便央求哥哥帮着做个柳哨。小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几乎人手一个,哨声此起彼伏,常在寂静的黄昏里吹响一首单调又热闹的交响曲。</p><p class="ql-block">毛毛狗是柳树的花,黄嫩嫩的,最初却令我有些害怕,因为觉得那很像一种很厉害的羊喇子(一种虫子,浑身带有毒刺)。有些调皮的男孩子会拿毛毛狗去吓唬胆小的女生,把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转头却发现那并不是虫子, 于是用手一粒一粒地摘下毛毛狗,放在纸上。然后用手在纸上快速地划动,那些毛毛狗就会蠕动着向前跑去。于是,刚刚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便又破涕为笑了。</p> <p class="ql-block"> 后来父亲决定翻盖老屋,最先砍掉的是那些大杨树,它们笔直粗壮的树干成了新房的一部分。再后来,爷奶相继去世,两棵大梨树更显老迈,结的果子渐渐少了,终于也被父亲忍痛砍去。只有那一道柳条篱笆还坚持着。然而,当年的新屋早已变成老屋,父亲也已辞世多年。我有三四年没有回老家看过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当年的花喜鹊一家也不知搬到了哪里。而那些树也只是生长在遥远的童年,生长在遥远的梦里。</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