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回忆一一随笔(坡上居士)

昏昏道人

岁月回忆

一一随笔(何军政)

那是一个充满梦想的童年，

这也是一个让人心碎的苦难岁月。

我的童年就在那个年月里渡过，1963年到了学龄期，佰父将我领到了等家坡小学，报名上了一年级。年幼的我因皮肤差而手脚脸经常被冻伤，那时代的农村，经济条件差，卫生情况不容乐观。穿衣单薄，冬天上学，就爱到学校围墙角边晒太阳，上课了，老师嫌晒太阳，收走了我的小坐櫈，而我却象一个犯错的孩子，只好跪在冰冷的砖地上写作业，一天跪下来，整个人就受不了，膝盖也跪破了。到了二年级就好多了，坐上了高櫈子，高课桌，老师也温和了许多，直到三年级初，六个村的同学都集中在一室，分两个班。时间飞快，转眼小学毕业了，可文革又开始了，升学是没有指望了，文革荒度了几年学业，1970年直接回村参加农业劳动。

那一年我15岁，生产劳动拥抱了我的童年时代。生产队派活上工，打胡基，拉架子车，搂柴，拉粪，割麦收秋，脏话累活样样都干。73年冬，石砭峪水磨练了我的冬冷寒天，有一天，队长在工地给我说了一句改变命运的话，至今我都忘不了，他悄声神秘的在我耳根说：“圣旨下来了，商业局招唤你！”第二天，等不得天明我便迫不及待的步行向王曲进发。第一关是到王曲客运站，我大舅早早就在车站等我，随大舅到了王曲商店，早有人事科刘科长接待了我，开了手续，拿了人事条，回村再办村委会介绍信。大队的介绍信要小队长签字，小队里却百般刁难，硬死不签这个放走劳力的字啊！没办法，我晚上去找了村支书，村支书为人谦和，讲党性原则，大舅又托人找了乡政府的熟人，这一关总算过了。十一月的天气早就冷得呵手，当天我骑自行车去王曲，因为这是舅舅费神要了个王曲商店的指标，手续得从王曲说起。村里签了字，王曲又批示，商业局人劳科才接收，再向下级分配。好在当时长安百货大楼开业在即，依然幸运有被分派到百货大楼上班的希望。

终于上了班，心也安了，从此逃离了那个又苦又累的农村，但没过一个月临近春节，店里忙的鬼吹火，我闲时却又想家，想回老家，想农家的热炕头，想母亲和父亲，也想兄弟姐妹和童年时光。

过年放了三天假，过了初五就到回营的时间了，母亲迈着年迈的脚步，一直送我走出村外的土路，母亲一路都未开口说话，当我迈向公路口时她却忍不住，对我只说了一句：“听领导的话，好好干事，待人要眼大心实，让人指脊背的事咱不干啊”！这一句话，在我心中牢记了一辈，寒风吹落的树叶遮住了母亲的眼泪，她那苍白的发丝在寒风里飘动着，老远我含泪看见母亲那佝偻的身影还在等家坡村口站立着。

走上公路，看见白雪覆盖的土地和房屋，路上的雪还未消完，这时我才感到了真正的孤单，离开了家，我象一兄断了线的风筝，随风而飘。

到了韦曲己是夕阳西下的时辰了，左打听右打听，才找到客运公司，可是末班车早发完了，此时地生人不熟，我一辈子头一回到大堡子，两眼墨黑，胡乱中猛记起有个乡党在韦曲。这看样子是走不成了。于是，打听到在综合厂干事的乡党徐建利，自小韦曲没来过，路不熟，费了好大劲，碾转找到乡党，说明事由，乡党见面很惊讶，没想到我这个自小没出过等家坡村的，竞在若大的韦曲找到了乡党建利，既来了则安，就和建利在单人床上打对，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建利领我去运输公司买了去王曲的车票，建利放心回厂，我便搭乘去王曲的班车直奔王曲商店。店主任，一个子不高的老头说：“给你写个条子，你去韦曲报到吧”！于是回头，我又去韦曲商业报了到，定为付业工。

最初，百货大楼安排我在业务组工作，暂管卫生班，后又调到碳场工作。每月工银32丶50元，除过上交生产队的工分钱，留给家里的十元，每月伙食费所剩无已了。生产队必须在每月20日前交清，否则，队里不分给口粮，全家就指汪这点口粮度日呢！有一次，妈拿着斗去分面，因为还未交上工分钱，人家不给分面，妈流着眼泪怏怏的回来，揭开面缸，早已底朝天了。妈含泪找了在韦曲工作的舅舅，说了来由，舅舅在国营食堂用自己口袋仅有的钱买了份饭，让妈带回家给孩子们先充个饥。后来，小队会计看不下去，都是乡党，于是私下给在外的付业工开了口子，谁家也有难念的经，钱先欠着，面发给，日子总是要过的。

32块5的工钱我一直领了十年未变，直到89年上苍有眼，才涨到了81元钱。

大楼改变了长安人的生活，

付业工却改变不了一头沉的命运。

我一边在商店努力工作，一边却还要操心家村地里的庄家，老人和妻子的生活。初到百货大楼时，先被分到业务股下边的卫生班，班长沈新民是位退伍军人，组员有赵建中和我。没过一年，我被派去北坡下的碳场工作。后来，又调到棉布柜台扯布，这一干就是十年。农业社务过庄稼，商店学过裁剪，踩踏过缝纫机，卖过五金电器，大棚下开过超市，卖过音响电视。当过先进工作者，出席过表彰大会。斗门引镇赶过大集，救灾当过民兵，学过称量技术……五行八作，经历过太多磨难。

那是一个开放搞活经济的年代。

这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岁月。

改革开放，才有了承包经营的模式，政策好了，经营活了，工资也自然的回报了劳动付出，我总忘不了母亲的那句话：“好好干事，不能给家里丢人，我就满足了，事干长远些”！

付业工32块5的工资我揣在口袋里却令人心中不安，这个你懂得的？

当2009年的春风吹到余曲街上的时候，我所在的百货大楼己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了。后来，我按政策只能摊上买断工令的份儿，最终也没逃过付业工的悲惨命运，人家正式工一年算一年，他们付业工两年算一年，命运不济，可算是惨遭贼手，谁又能有啥法子呢？

谁叫咱是付业工呢？一张招工的旨意来，一张解除的纸里回，一辈向往着的国营百货大楼到此行将寿终正侵，竞与自已没了关系，一切都是来得那么匆匆，也来得简单而无情，韦曲是站不住脚了，只好回到生于斯、养于斯的那个老家——细柳塬等驾坡村。

由此，我想起了一首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

生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南西北风。

2024年3月於韦曲城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