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虎跳峡东线

丽江马

徒步虎跳峡东线

和坚

说到虎跳峡徒步线路，99.9%以上的人想到的是哈巴雪山脚下香格里拉一侧的传统虎跳峡西面高线徒步线路，这是一条拥有诸多美誉的世界十大徒步线路之一的经典线路。我第一次徒步这条线路是1987年，当时的公路只到桥头镇大研农场的大理石厂，现在的峡谷公路位置在当时还是一条悬崖绝壁上凿出来的羊肠小路，除了里面村子的人出入外，几乎没有外人进出，当时的虎跳峡显得十分偏远孤寂。公路修通后，我又走过几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触，游人也越来越多，很是热闹，当年的神秘感也似乎正在逐渐消退，而峡谷东面玉龙雪山壁仭千丈浩然博大的气势却越发吸引着我，总是想到对面去走一走、看一看。

玉龙雪山这边因地势太险，陡峭的山体上几乎无路可修，从虎跳峡口到峡尾的玉龙雪山这边是无人区，我向很多龙蟠鲁南的当地群众打听过线路，知之者甚少。在仅有的一点线索中，我于2018年三多节首次开启了探寻之路，我和我三弟在鲁南老姆曾的龙凤高、顾国臣两位朋友的陪同下往蕨聚坪方向进行了考察，然后从青龙河顺鲁南大渠返回。第二次是2022年我和大哥从莫古喜出发沿鲁南大渠一直走到引水处的取乐河，本想跨过取乐河爬往大火山方向，但因时间有限，只好原路返回。通过这两次行走，对这片区域的地形山势有了大致的认知，也听闻了这里的很多奇闻异事。其中关于上虎跳的“金柜子”的传说很吸引人。我听说过好几个“金柜子”这个地名，如中虎跳一线天那里有一个，大具下虎跳那里也有一个。这里所说的“金柜子”是从大火山方向的悬崖小路下到江岸边的金柜子，到这里也可以从江对面桥头镇永胜村划船过来，但水急滩险以致少有人至。而从山上下来的小路也有一截是临江绝壁小路，非要抓紧悬崖上的竹根树枝、使出吃奶的力并身手灵巧配合方可通行，关健一点还要胆大心细，上了年纪了人基本不敢挑战此线。老姆曾就有一个年近50岁的人，差不多是十年前他到过那里几次，现在他已不敢再去冒险了，可以说那里是一个看得见却到不了的与世隔绝的地方。传说解放前有一外地人来到此地淘金讨生活，因其险峻的地理位置，附近的人们并不关注他，他在淘金的同时还在岸边放养了一些牛羊，有如世外桃源、与世无争。后来他到丽江四方街去售卖他淘到的金子，有一个金贩子一眼就看中了他的金子，因其金子成色上佳，便给了他高价全部买下，同时还套出了淘金人的淘金地点以及那里还有尚未出售的金子，并约好随后上门继续收购。之后金贩子带上好酒好肉如约渡船来到这里，但这次金贩子却是要毒死淘金人，在大概弄清金子的情况后，金贩子虚情假意地与淘金人推杯换盏，淘金者便死于毒酒之下。然而淘金人的金子并非全部都存在一个地方，金贩子在岸边的山洞及石隙间翻了个遍也只找到淘金人说给他的那一个位置，数量却大相径庭。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来此淘金，淘金人存放金子的地方最终成了一个迷，后来此地就名曰“金柜子”。本来我想挑战一下金柜子，但老姆曾的老少都在跟我讲线路的高危，说是这几年基本没有人再走过此线，当年小路已完全被杂草树丛掩埋，江边竹林的情况也不清楚，大家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是如果我实在想去那里就从对面渡船过去即可，前几年还在江上架起了溜索，也可溜过去，看到大家的善意提醒，而且和瑞红、顾国臣他们俩似乎也不太相信我的能力，我只好暂时放弃了金柜子之行。

　　2024年三多节，我们玉龙户外经过长时间筹备，在得到有关专家的帮助和当地朋友的支持下，开启了再次考察地理环境和动植物的取乐河下段之行，这也是我第三次进入这片神秘的区域。我们的最初的考察方案是沿2018年线路往蕨菊坪方向的二天行程，但考虑到护林防火及补给方面的问题，取消了夜宿蕨菊坪的方案改为直通取乐河的一天方案。2024年3月19日，我们一行12人驱车来到鲁南莫古喜的向导和瑞红家，他家是莫古喜位置最高的一家，也是整个鲁南最先享用到青龙河水的第一家。两座高大的虎跳峡跨江大桥就在他家下面（高铁、高速公路大桥），很有居高临下的气势。莫古喜村是傈僳村，“莫古喜”的纳西语是“天上人”的意思。从和瑞红家往山谷看下去，金沙江深切谷底，对面香格里拉虎跳峡高线上的二十八拐徒步线路细如游丝、忽隐忽现，可能是莫古喜村位置太高，故得此名。莫古喜村是整个龙蟠乡最偏远的村子，村子背靠玉龙雪山西麓，山高崖陡。北面是玉龙雪山与哈巴雪山之间深深的虎跳峡峡谷，这里可以见到世上最壮观的峡谷景观。这里山高路险、雄浑壮美的风景深藏闺中而少有人知，打通这条线路，发展旅游一直是当地群众的一个原望。当晚，我们入住在和瑞红家，他家的卫生状况出乎我们的想象，一般像他家这类座落在高山之上的人家大都卫生状况一般，但他家却是出奇的卫生整洁，可能这得益他家后面近在咫尺的青龙河，更重要的是他的上江媳妇特别勤快，家中大小事安排得井然有序。他家独居莫古喜村的最高处，在坡度很大的山坡上硬是平整出一块约有2亩的平地，房屋圈舍菜地停车场都能宽松安排，样样齐全，房前屋后的山坡上尽是茂密的森林，鸟瞰下去，下面的村舍及两座大桥和虎跳峡口尽现眼前。在他家环顾四周，人未行，心已进入了那片壮观的山水。

　　3月20日一早，待老姆曾的向导朋友顾国臣赶到莫古喜后，我们浩浩荡荡的一行14人就顺着青龙河的渠道向取乐河进发，这也是我第三次行走青龙河。鲁南人习惯把这条沟渠叫作青龙河，青龙河是大跃进时代兴修的水利工程，是主要灌溉鲁南村委会的沟渠工程，全长16公里，水源点有两处，一处是7公里处的鸡冠梁下的山洞中淌出来的水，这股水水量很大且稳定，水质也很好，洞口接了很多水管直通山下村庄，其中最大的一根水管是山下修大桥时的施工方接的工程部饮用水管。另一处就是再顺着沟渠往前走3公里后的取乐河，那里是沟渠的起点，取乐河是直接从玉龙雪山西麓流下来的一条季节性沟河，水量不稳定，雨季水量很大，地质结构也不稳定，谷中滑坡泥石流是常有之事，而旱季却只有沟底的一点流水，一改其桀骜不驯的性格。这次我们行走的线路就有一段是在取乐河沟中，就是利用了这段时间河中水少的这一契机。从莫古喜过来的这一段挂在悬崖上的沟渠充满险、峻、奇、秀，有恐高症者肯定是过不去的，下面的虎跳峡和江对面一览无余。行走3公里就来到“五间房”，这是当年修建沟渠时修建的生活用房，就其功能和前路的凶险，有点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诗意。这里地势稍微平整，在沟的上方是大量石料砌筑的基墙，经过深加工的石阶在基墙中间从沟边划弧而上，直通稳落其上的五间房，房子两端还有整齐的石脚，显然这里曾建有配套用房。五间房后面那座直耸云霄的尖尖山峰就是鸡冠梁，因鸡冠梁的位置极高，视野开阔，更是观赏玉龙和哈巴的好地方，我第一次到蕨菊坪环线考察时曾登过此峰。沟的另一侧靠江这边还有一些平地，从其功能来看，是人们用餐休息或堆放物资的地方。从这里放眼下去，可见垂直于山底的上虎跳峡，在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这里应该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地方。如果打通这条徒步线路，在这里建个休息站或客栈，必有一番风味。由此往前的沟渠更是山陡渠险，脚下基本都是万丈深渊，行于沟上容不得半点大意。前行1公里就到出水洞，洞在渠边，洞口高度不到2米，也不深，清澈山泉从洞内多处涌出，水质清凉甘爽，汇到洞口就是一股很大的水流，注入渠内后瞬间增大了青龙河中的水量。这段时间由于取乐河中水小，从取乐河中引来的沟渠水量也很有限，反倒是山洞里流出的水成了主流。随后往前走的沟渠更加危险，几乎全是挂壁沟渠，走出一个凹型山菁回看后方，但见金沙江从南往北迤逦而来，两座高大的跨江大桥也再次出现在前下方，壮观的山河好似正在前方做拉伸准备，伸展筋骨后就以雷霆之势冲刺奔入我们后面深深的虎跳峡。而越过凸型山脊顺着山崖俯瞰谷底，刀峭斧劈般的上虎跳就在其间。顺着胆战心惊的沟渠又经过几个凸凹崖湾后终于见到了取乐河沟谷。在陡峭的玉龙雪山西麓，沟谷从雪线之上一直深深地向下切入江中，我们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大沟谷，山谷对面的大山就是大火山，在大火山临江的虎跳峡崖壁上远远可见一条模糊的由多个Z字型组成的犹如细丝的小路，这就是我们今天越过取乐河后从山上下到江边必走的羊肠小道。这条小道其实是多年前在这里探矿时修的小路，因荒弃多年，小路已基本面目全非，而且要想从取乐河中经过植被密布的陡坡斜插到这条路上也是十分困难的，尽管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基本上没有路，全凭大致方向在悬崖的密林中穿行，这也是这条路能否走通的最重要关健点。为此我们特意请到了十分熟悉这里且体力充沛的两位本地年轻向导为我们带路，以做足绝对的安全保障。两位向导生长于斯，长年摸爬于这片山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深谙山性物语。他俩话少人实，凡经他俩之眼，便可知前路基本情况，而且他们胆大心细，悬崖山脊上的刀锋之路他们可如履平地、来去自如，沟坎台地亦可毫无拖泥带水一跃而过、上下无声、来去无影，山中精灵见到他们也要敬让三分！

　　从沟渠上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路悄悄消失在丛林之中，这条路就是通往蕨菊坪的小路，上行3公里即可抵达，2018年我首次到这里考察时就是从蕨菊坪沿这条路下来的。这条路有一段与取乐河并行，河道中有很多从两边山体上滚落下来又被山洪冲洗后的造型各异的巨石，可以想象河水暴涨时这条河咆哮的威力。蕨菊坪是这片高山之上少有的“平地”，老姆曾的人很早就在这里开垦种植和放牧，在平地中央建有一幢简易庄房，旁边还有畜圈，取水处是不远处的取乐河。蕨菊坪周边全是原始森林，后面是高矗入云的雪山，这里离雪山很近，可以清晰地看清山体上的积雪和山上深邃的沟壑，这里充满了阿尔卑斯山庄的味道，现在还有一位老人在这里住守，享受着这里的神仙生活，陪伴他的是这里的雪山、树林、河流和飞禽走兽。从蕨菊坪再往山上走就可以爬到雪线之上，我们的向导顾国臣是这片领地的“主人”，他长年在山上采撷药材，对这里十分熟悉，他甚至说可以领我们去穿越莲花峰到雪山那边去，因为他曾几次到山上见到过从山那边爬上来的鸣音人。当然他也没有全徎走通过，莲化峰附近的狼牙峰到处都是狰狞光秃的绝壁，从远处观察几乎是无路可行的，要打通这条路的最后一公里可能是整个穿越线路上的最后难关。之前我曾与首登哈巴的哈巴人好四、哈巴顶峰户外的老总杨志琼、中登协的资深登山家陈涛谈及过打通此线的想法，他们都很支持也看好这条线路。因为这条线路的打通可以极大丰富这片区域的高端户外线路，闭环玉龙与哈巴及虎跳峡的高品质体验，把登顶哈巴与穿越玉龙有机结合起来，互补两座雪山的短板，发挥各自的长处，打造环香格里大区域顶端高山品牌，为丽江旅游提质增效注入强大活力。但打通这条线路可能会比我想象的要难很多，随着对这片区域调查的深入，我意识到仅以我们个别人的爱好和能力是做不了这件事的，这必须要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及多方综合论证后方可实施，我能做的更多是局限在到此一游、做个先行者罢了……

　　顺着沟渠来到取乐河边的下伙房，这里就是青龙河沟渠的起点，青龙河的水就是从这里引到鲁南去的，当年修建这条长达十多公里的类似红旗渠的青龙河挂壁沟渠肯定是十分艰辛的。因这段时间是枯水期，从雪山下来的取乐河水量很小，整个河床在深切的谷中裸露出来，无数巨大的滚石填满谷底，清浅的孱孱水流在石缝间忽隐忽现，时而又会在台地处形成高差不一的瀑布，悠闲地落入巨石下边堆满细沙的水洼之中，形成一个又一个形态各异的淡蓝色水盆，细如游丝的流水在沟谷中忽上忽下的微风里轻呤细语，冷不丁又会有一、二只鸟儿啼鸣而过，扇动的羽翅在水面上浅浅地带起一弧涟漪，胆大的鸟儿会亮翅回旋急停在巨石之上，摇头晃脑地打量我们后又快速腾空而起隐入两边的密林之中。时而林中又会传来动物的喧闹声，寻声而去，最多可见树叶摇晃而难觅其踪。抬头仰望山谷之上的天空，偶见雄鹰在高空盘旋，关注着我们这一路前来打扰的陌生人。顺着取乐河谷下行是一件令人难忘的体验，有些地方还须动用绳索方能通行，我们的行进速度很慢，好有我们有两位强力向导护送，而且我们的队员大都是经过中登协培训过的户外指导员，安全这一口总是拿捏得死死的，在意犹未尽之中就下到了要斜穿到山谷对面的“路口”，从此便进入了杂树丛生的密林之中。两位向导在蛛丝马迹般的微微印迹中嗅寻着前行线路，尽管山坡几乎是垂直的，好在这里植被非常茂盛，我们看不见山下及周边的一切，所以并没有立于险境的紧张感。但怱上怱下的密林穿行却十分耗费体力，行进速度更是缓慢，天气又很闷热，还要担心各类蛇虫泼猴的偷袭，总觉得走不出这片令人窒息斜坡。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鏖战后，终于插到了上午在沟渠上见到的山这面悬崖上的Z字路上。可能是这里的矿洞已荒弃多年之故，这条上山的采矿路已基本杂草丛生、垮塌严重，几乎快要湮没在山林之中，即便如此，这也比之前的路好走了许多，至少我们终于找到了下山的路，远远地看到了取乐河入江处的大桥和江水。顺着矿路缓缓而下，路上还有两个遗弃的矿洞，洞内森黒，也不知深浅几何。从外围施工的规模来看，这些洞都不会太浅，而且还硬是在如此陡峭的山上开路，周边的交通都不便利，可想而知这里的矿肯定不差，更为夸张的是有一截路居然是直接从一面悬崖上开凿出来的，行走于此令人点胆战心惊的，眼睛不敢往山下看，在接近山脚的一段陡坡上居然拉起了一根近200米保护绳，绳上还打起了很多的蝴蝶结以便于人们抓绳使力。伴随着气温的不断升高，在经历了各种复杂地形考验后，我们终下到了桥边，来到了虎跳峡，见到了传说中老虎一跃而过的那块虎跳石，惊涛骇浪的江水发出的震耳响声好似在为我们的凯旋放声欢歌。江风袭面，余音未尽，而一路下来的山路又远远地挂在了高山之上，山的巍峨壮观令人叹为观止、浮想联翩！

站在虎跳峡边，两位向导说是下次带我去走一条更精彩的线路……

(2024年6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