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花 世 界，——龙老汉自述，第二章：蓓蕾初绽.静待花开，（ 二 ）

果然

　　登山比赛活动第一名的成绩让六年级乃至全校的同学对我们五.1️⃣班刮目相看，因为在全校的比赛活动中，五年级胜过六年级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一二年级的时候羡慕三、四年级，到了三、四年级又羡慕五、六年级，因为年级高，参加的活动更多，去的地方更远。一二年级叫“低年级”，三四年级叫“中年级”，五、六年级叫“高年级”。由各年级组织开展的秋游和春游活动，低年级只能在城里公园或大操坝去耍一圈，只需半天时间。而中、高年级就可以带上锅碗瓢盆、柴火、食材去城外搞野炊，早上集中出发，下午不回学校就直接回家了。

我上一、二年级时还在吃大食堂饭，吃饱饭是大家最大的愿望，可粮食定量有限，再加上食堂抠量，能不饿也不容易，最怕的是月底的几天饭票不够用。学校上体育课的时候也不多，早读以后的广播体操做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没搞过什么春游秋游活动。

上三年级就好多了。那时解散了食堂，人们又重新购置了炊事用具在家里自己开伙做饭了。虽然口粮定量没有增加，但想方设法以野菜瓜果代粮，就基本上不挨饿了。比如把米磨成粉，汇着什么灰蒲菜、芨芨菜、清明菜、桑树、黄葛树嫩叶做粑粑，去山上拣地木耳、蘑菇，还可以用一斤大米在农民那里换五斤红苕。

在少粮缺油瓜菜充肚的时段，冯家院子原来的业主冯乔云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他本是城里唯一的酱园厂的老板，公私合营后仍负责生产经营。

冯老板是个大胖子，院里的大小孩小小孩都叫他“冯爸”。夏天的傍晚，冯爸喜欢把一张大藤凉椅放在院坝的一角，自己穿着短裤光着上身，甩着两砣女人般的奶子，摇着一把大蒲扇坐躺上去，把大藤凉椅塞得满满的。当他躺坐得妥当了，那短短的鼻子、眯缝的眼睛、长弯弯的眉毛、圆圆的脸儿全都堆满了笑容，活脱脱一尊笑罗汉。他一手摇着大蒲扇，一手摸着白白的鼓肚皮，对正在院坝摆着的凉床凉椅长凳楠盘大簸箕之间玩耍的小孩子们喊：“摸肚皮摸肚皮，一摸一颗盐胡豆哦！”。有小孩子去到他面前，伸出小手放在凹下去的肚脐眼边，慢慢绕着圈圈摸。他则耷拉着眼皮“一圈、两圈……”地悠然数着数。一般数到三五圈，便从裤带上吊着的一个蓝布袋里，摸出七八粒盐胡豆给这小孩，再让下一个小孩上前摸。

每到开始做豆瓣酱了，冯爸就要叫院里生活困难的几户人家去酱园厂领干胡豆回家加工。方法是从厂里把干胡豆称回家，先用水浸泡两天，再用砖块挤压得胡豆瓣瓣与壳壳分离，选出胡豆瓣交回厂里做豆瓣酱，胡豆壳可以交也可以留着自己吃，这样既可挣工钱又可得到胡豆壳补充口粮的不足。那胡豆壳切碎后煮大米干饭或炒了佐稀饭，又好吃又经饿。酱园厂也有把胡豆壳蒸熟加上调料做成咸菜一样的胡豆壳卖，一毛钱一斤，比自家做的好吃！母亲不时买点回家给父亲做下酒菜。

冯爸家一进门的屋子里整整齐齐摆满了高低大小不等的坛坛罐罐，有陶缸有瓷坛有玻璃罐，里面装有各种各样的酱醋咸菜调料类物品，供院里院外的邻居街坊购买。冯爸的夫人，我们都叫她冯婆婆，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纳鞋垫，一有顾客来就立即起身笑脸相迎。婆婆常叫我去买一两个红豆腐，一个辣一个不辣的。有时候也买半斤金钩豆瓣酱。我最喜欢吃冰糖洋姜，看起来红晶晶的，吃起来又脆又甜。冯婆婆知道我喜欢吃冰糖洋姜，买其它东西的时候有时也给我加两颗冰糖洋姜说是奖励我聪明勤快。

自从吃大食堂，冯爸家那些坛坛罐罐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一直没有搬回来。后来食堂解散，大家又在家里面吃饭，需要酱醋调料咸菜什么的，就只好到上后街那个店里去买。冯婆婆教会了院里的几个婆婆妈妈做红豆腐、豆豉之内的咸菜和土坛泡菜的方法。

冯爸有两个女儿到外地读书后去了万县工作；大儿子当志愿军转业到灯影牛肉厂工作；二儿子是车工；三儿子当医生；还有老七、老八两个儿子在上学。老七同我一起下乡落户到同一个生产队，留下了一段有趣的故事，那是后话。

不饿肚子了，学校的集体活动也逐渐多起来。学习关于蚕的课文，就去参观蚕丝厂，看蚕丝是怎么抽出来的。学习关于纸张的课文，又去参观造纸厂，了解纸张是怎样造出来的。不过，不管出去参观、春游、秋游以后，都是要以此为题材写一篇作文的。

作文课是我最喜欢上的课。自从三年级时学写的第一篇作文，被李老师在作文讲评课上作为“范文”讲评以后，我写作文就特别用心。后来的作文篇篇都会在班里讲评。一些作文还会被其他班的老师借去讲评。

李老师名叫李长玉。三年级开学第一天的预备课，严老师就告诉我们说，她要去带一年级新生，明天就是新老师来教我们了。同学们听严老师说不教我们了，一个个都呆了一样，迷瞪迷瞪地望着她。一个同学说：“严老师不走吧！就教我们嘛！”，好几个同学异口同声地说：“严老师莫走！严老师莫走！”。有女同学呜呜地哭出了声。“同学们！”严老师亲切的说：“我也舍不得你们呐！但这是学校的规矩，我只负责教一、二年级。你们的新老师年青漂亮，有两条长长的大辫子。要听新老师的话，努力学习，拿出好成绩给我看。”

我们舍不得严老师！两年来，她不厌其烦耐心细致地教我们识字、写字、组词、填空、造句、识数、记数、算数。对我们要求严格又和蔼可亲，虽然在课堂上会用教棍打一下不认真听讲的同学，但更多的是妈妈般的慈祥和温暖。在严老师的严格要求和孜孜教诲下，我们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养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

第二天早读课，李长玉老师到了教室。正如严老师所说，李老师真的是“年青漂亮”！她高挑的个子，苗条的身材，两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垂至翘臀，辫稍随着轻盈的脚步在两臀之间晃悠。她走到黑板前转过身来，圆圆的脸蛋儿红扑扑的，眼睛眉毛嘴角都堆满了灿烂的微笑，俨然一朵正在盛开的芙蓉花。蓝底粉红色的碎花花衬衣裹着她丰满挺拔的胸峰，尽显优雅纯洁的青春魅力。

教室里鸦雀无声，值日生忘记了喊“起立！”。 “这周是谁当值日生呢？”李老师一声莺啼，惊醒了梦魇中的值日生潘广夏，也提醒了全班同学。没等广夏喊出“起立！”，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同学们都站起来鼓掌。李老师连声亲切的喊“坐下、坐下！”。我们坐了下来，掌声还是不断。

李老师自我介绍，她刚高中毕业，学校缺老师，她就来了！以后她就是三.一班班主任老师，负责教大家语文、算数。李老师说：“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当是你们的大姐姐。你们就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们要在一起共同努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老师说到做到，在学习上她上课认真，批改作业仔细，同学有问题她详细耐心解释；在劳动或郊游、野炊活动中，总要提醒男同学多帮助女同学，结实高大的同学多帮助瘦弱矮小的同学，她自己也以身作则，尽力帮助同学们，及时解决同学们的问题和困难，践行了一个“大姐姐”老师的职责与担当。

四年级秋天的那次长途跋涉至今仍记忆犹新。那是学校组织四、五、六年级的学生去距离学校十二公里远的河市机场观看飞机表演。那天一大早，同学们在学校集中，由各班班主任老师带队出发。全班同学集合完毕后，李老师逐个检查同学们的背包。背包大多是用平时上学背的书包代替，里面装有面包、饼干、馒头之内的食物以及用水壶或各种瓶子装着的凉开水。

李老师一边检查背包带子的牢固和食物的包装情况，一边叮咛大家路上要特别注意安全，不嬉闹、不玩水、不踩踏农作物；背包不能碰撞，以免东西破碎损坏；食物要保管好，不要提前食用，到达目的地统一安排时间用餐；要互相帮助有人感觉不舒服要立即告诉老师。

七点半钟开始出发。六年级、五年级、四年级依次而行。还有一支由校医和几个男老师组成的后勤保护队走在最后面。在城内的街道，我们成双列行进，队伍里歌声起伏嘹亮。出城上了马路，我们变成单列行进，队伍的长度翻了一番。走过一段马路，长长的队伍进入了乡村，田间小道蜿蜒曲折，还不时有一些坡坡坎坎。我们四年级行进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与五、六年级渐渐的拉开了距离。

李老师在队伍中照前顾后，不时召呼着同学们别着急赶路，要注意脚下安全，步步踩稳，还拿了几个同学的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当我们慢慢踩着一块块湿淋淋的石头过了一条小溪，前面的大队伍已经看不见了。后勤保护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前去照顾掉队的同学了。李老师告诉我们路已经走过了一大半，时间还早，不快不慢的走下去看飞机表演没问题。她还说每个班级看飞机的位置是预先安排好了的，我们在一个小山包上。她要我们休息五分钟，喝点水。

路途中，还有好多的大人们把小孩子牵着背着打着马马急急赶路，在一些弯道上，有人不顾庄稼禾苗从田地里直走抄捷路，李老师要我们坚持走正路，不踩踏田地庄稼。

翻上一个土坡，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李老师拿出她背包里的小闹钟，时间是11点15分，距离飞机表演还有15分钟。天上的云层被习习清风吹散，空中堆积起团团白云。我们一边吃着自带的糕点干粮，一边环顾四周的风景。我们班驻足的地方是坡顶的一片红石骨子开阔地。一簇簇矮小的灌木和杂草从石缝里长出来，有几棵一人高但树干歪拐的桐子树在坡侧分布。往坡下看去，一片片人群间杂在绿油油的红苕垄间涌动。极目瞭望，机场好大好大！广阔平坦的绿地中有一条宽宽的深灰色跑道，一架桔红色飞机在跑道上停着，尾巴朝着我们，飞机周围有几个人走来走去看不清在干什么。李老师说这是滑翔机，在准备起飞了。

飞机表演开始了。机器轰鸣，只见滑翔机被一根绳子牵引着徐徐向前，速度渐渐快起来，而且越来越快。突然机器轰鸣声嘎然而止，牵引绳掉落地上，滑翔机离开地面飞起来了。它一直向前，越飞越高，眼见得只有一只蜻蜓那么大了才向左转绕着机场飞了回来，又徐徐下降，稳稳地停在了原来的位置。滑翔机如此这般的又飞了一次，这次是向右转绕机场一圈才回到原位置的。

听见飞机的轰鸣声，我们朝天空寻觅，只见一架有双重翅膀的飞机从山凹那边飞过来。李老师说那是“安二”型飞机。“安二”型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下降，已经看到上面的人影了，飞机肚子下突然掉出两团东西，在地面人海的欢啸声中，两朵降落伞🪂张开了。“安二”型飞机在机场上空绕飞了两圈，又向飞来的方向飞去。降落伞慢慢地落在机场中央的草坪上。又一架飞机隆隆飞来，这飞机个头没“安二”型飞机大，两翅向后斜，头尖尾小，李老师说这是从万县梁平机场飞来的战斗机。 战斗机在机场上空盘旋，时而俯冲时而直冲云天。人们的目光紧随着飞机移动，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飞机在空中的轰鸣声让人振奋。突然，飞机头朝下尾朝上成螺旋状掉下来，人潮中发出惊呼，呼声未落，飞机一声怒吼猛然来了个大翻身，冲天而上。然后绕着机场飞了一圈缓缓离去。

飞机表演结束了，会聚在机场周围的人海化为一股股细流向四面八方慢慢流去。学校通知以班级为单位各自返城自主放学。我们班在李老师和教体育的况老师带领下，一路有说有笑回到学校，时间是6点36分。李老师说：大家今天辛苦了，回家好好洗个热水脚，明天可以晚一点进学，不上早读课。

同学们余兴未尽，又七嘴八舌议论起飞机表演和长途跋涉的情景。几个男生说长大了也要去开战斗机。女同学彭仕琼说她也要开战斗机。男生向家国说女生气力小，开不了飞机。大个子女生梁尚秀不服气，要和向家国扳手劲。李老师说男女都可以开飞机，不过飞机上机器很复杂，要先学好文化知识才行。

（待 续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