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从东四平往南走到一个四叉路口,往西是前所街,往东是红土湾,往南是苟家巷。明明是直冲东四平应该也顺称东四平才对,可因为一座最早建成的𣁽星庙在此坐东朝西,身后就是一个大湾一红土湾。此处地势低洼,沟坎遍地,少家地稀,改变了直取平坦的道路走向。故尔苟家巷依地势而建是当时的择栖而居的风水布局,自然有其道理。</p> <p class="ql-block"> 一、红土湾旧事</p><p class="ql-block"> 打我记事起,只记得红土湾是条街,虽然叫湾却不见湾。可据潍县志稿记载:三百年前东关城东低洼处有三湾一一后苇湾、红土湾、后窑湾。后来随着城市变迁,人口增加,依势围湾而建就形成了崖畔街巷。连同当时的棘子沟、油坊沟逐步形成了三湾两沟的东关城东部特色地理结构。源头找到了,居于此便知自己生在何处,故乡故土的概念才有了可查之根。</p><p class="ql-block"> 別往远处说,就说七十年前吧。</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前这条街是这样的:从东端的上崖下来在与棘子沟交界处是一个宽敞的小场院,也是一个四叉路口:往东是上崖,往北是棘子沟,往南是油坊沟,往西便是红土湾。可见这条街的两头都是四叉路口。这在东关的街巷中是不多见的。</p><p class="ql-block"> 这还不止呢,在红土湾的路南中段一处高阶上,沿着墙壁外侧延伸一户接一户的后山墙,拐了一个弯又通到了油坊沟,又多出了一条路。不过这条路又窄又黑,南北走向没有开大门坐庭的,只到了东西出口末端才有了两户人家,且房子都是临街的。那时候住家户都讲究严实、僻静,何处安家都有其道理所在。我的小学王老师就在此居住……</p> <p class="ql-block"> 红土湾过去是湾,后来依湾而建周边盖起了房子有人定居,再后来红土湾变成了红土湾崖。一九五六年在城市街巷规范命名时加了一个街字,从那之后红土湾的名字就叫做"红土湾崖街"。(与当时的上崖、棘子沟、油坊沟、后窑湾、南大沟等一批街巷同时加上了街的称谓。)並且给每家每户挂上了门牌。门牌号码按照南北走向的街从东往西依次排列号码;东西走向的街巷按从南向北的顺序排列。这种门牌排列方式一直延续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城市拆迁改造时期。那种天蓝色的底衬上白字搪瓷烤漆工艺做成的门牌很漂亮,一直留在童年的记忆里。</p> <p class="ql-block"> 据当地的老人回忆:大约在潍县解放初期,当时的红土湾围在一群民居中间,无水源供应,仅靠一年半载的雨水撑着门面。时间一久湾里的水就干涸了。半尺深的淤泥干裂成一片片土坯地……此情此景在当时的小城里不是个例。那时也没有土地开发一说,闲置着好长时间。再后来政府在此地建起了一个"炭庄"(老百姓旧时称炭庄实际就是煤场)从此以后红土湾结束了有湾的历史,成为了名不符实的一条街了。</p><p class="ql-block"> 炭庄,这名字现在听起来有点陌生,可在六七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的整个四十年间,却是城市居民老百姓生活中必须光顾的场所。从这里取得百姓日常所必需的能源,烧火做饭取暖,一时一刻都不能缺。</p><p class="ql-block"> 红土湾炭庄就在𣁽星庙的后面,挺宽绰的一片地界。大门口能开进汽车。一排棚子下一堆堆不同产地不同色泽的煤。居民每月按人口分给煤票,发一个供煤的小本本,按月去买煤。老瞅着啥时候进好煤了,拱子还是末子,大同还是阳泉,来好煤了排队去搶。特别到了冬天生"憋烈器"取暧,离了好煤不办事,烟大熏人烟油子堵烟囱可闹心了。必须抢先买点好煤存起来够一个冬天用的。记得为了存煤过冬家家必备有一个炭池子。砸炭、筛末子、合炭拖煤饼少说干了四十年,直到苇湾小区改造,家家户户使用煤气、液化气、天燃气这才彻底结束了烧煤过日子的历史。</p><p class="ql-block"> 炭庄这个历史性的产物陪我们度过了半辈子,又随之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了。</p>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的红土湾崖挺宽绰的,比周围的小巷都宽阔,也许是依崖而建的缘故吧东西都是四叉路口。西边路口有炭庄和庙宇东边路口有铺面和小学。(油坊沟小学就在路口东南角) 走过红土湾崖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路宽阔可住户不算多。特别是大门开在街面的更少,多数都在长长的过道里开门户,是区别于其他街巷的一大特色。东西长约五十米大概有七八个门牌号。在童年的记忆里只记得三户人家是曾经光顾的。那是上小学的时候,这一片的孩子都在油坊沟小学读书。我上学放学几乎天天从这里走过。有一个叫张丽君的小学同学,就住在路北最东端第一户里。临街的房子,开门即是家,过道屋连着三间南屋,北房三间围成一个小院落。时间久远只记得姐弟俩都在油坊沟小学上学。因为顺道不少同学常到家里去瞧一眼,和顺的爹娘老是笑呵呵的。时光已去六十年,自打小学毕业后再没见到这个同学。</p><p class="ql-block"> 炭庄斜对面路南半深的过道里是我的另一个同学裴树梅家。树梅家一个小院干干净净,三间北屋窗明几净,东窗下一棵石榴树每到春天开花满树。我们同学常去她家玩,裴大娘待人可好了,和蔼可亲如自家人。裴大爷是个能工巧匠,干了一手好木匠活。特别是亲手扎制的龙头蜈蚣在东关一带也是很有名的,誉满潍州。树梅从小就聪明懂事,学习好,爱劳动,能吃苦,不怕受累。</p><p class="ql-block"> 沿着路北往西走是一条半截过道,过道里是又一个小学同学刘秀云家。这是一个干净条理的人家,长长的小院,砖铺的甬路,花架草木。记得是姊妹四人,三女一男,漂亮帅气,那个时候都称他家里净是俊巴人。那时的俊巴人是纯天然的,没有化妆、整容、束身、各式各样的衣服装扮,基本是素面朝天。搁到现在那还不都报名去当演员了。</p> <p class="ql-block"> 二、苟家巷与徐培基</p><p class="ql-block"> 出了红土湾的西路口往南一拐就是苟家巷。</p><p class="ql-block"> 苟家巷是东关城九街十八巷之一,是历史上有名的街巷。本来从东四平往南直冲苟家巷可成一条大路,因为前所街的一栋房子墙角占去了小半条街,把东四平的街面瞬时改变了走向,又因一户苟家大宅居于巷内,苟家巷基于此而得名。</p><p class="ql-block"> 虽然是九街十八巷之一可这巷子是不长也不宽,南北长不过三十米,东西宽不过五米。住户也不过六七家。可就是这样一条小巷却出了一位在潍坊的近代史上鼎鼎大名的国画家一一徐培基。为真实地再现这一重要历史人物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和书籍:诸如《潍县志稿》《潍州史话》《奎文史志》等,连同这条小巷一起重现于世,亦免于后人追尊而不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徐培基,字植生,生于1909年,潍县东关人。自幼聪颖好学,做事认真刻苦,喜欢国画。7岁那年到潍县第一公立小学读书(即油坊沟小学的前身)。小学时期就从图画教员谭兴初学画兰竹、花卉等,打下了基础。1922年又考入省立第一中学(济南),跟该校著名国画家俞剑华学习山水画,水平逐日提高。高中毕业后考入山东大学,因遭遇济南"五三惨案"大学停办,辍学回家,到潍县县立中学任教(潍坊一中的前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29年春,上海艺术家筹建新华艺术大学,(后改称新华艺术专科学校)俞剑华老师致函徐培基,约他去该校深造,同年8月,徐培基考入上海新华艺专国画系。在上海艺专学习期间深得俞剑华、黄宾虹、顾坤伯诸大师的指教,技艺大进。当时,他的画与俞建华老师原稿並列,如出一人之手。同行评说:"培基技法深得俞老师神髓",确是一语破的。1933年夏学业期满,经考核为国画系第一名毕业。获校长奖励,毕业后留校任教师范部主任。</p><p class="ql-block"> 徐培基擅长画山水,每逢学校假期偕同沪上名家去名山大川游览写生,从大自然宇宙中找题材、打画稿,这在他的作品中均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他一生游遍全国名山:凡五岳、黄山、庐山、崂山以及普陀、天目、九华、天台、雁荡等名山美景,无不收入画卷。曾出版《东南揽胜》画册,平生山水写生稿难以计数……</p> <p class="ql-block"> 1934年,徐培基在潍县民众教育馆举办个人山水画展,人们争相观看,盛况空前。这次展览有仿元代王蒙一派的细笔解索皴山水及石涛粗笔毫放山水等,此对潍邑山水画的推动与发展有很大影响。</p><p class="ql-block"> 1935年,徐家在苟家巷翻修住宅,在原宅基础上改建成为一幢上下各八间的二层楼房。僻楼上西首三间为客厅,他亲自为客厅的十二扇站屏绘制了全国十大名山雄姿;並亲自撰联:"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收古今绝艺置我山𥦬"。这十大名山站屏是他绘画史上规模最大,最为精湛的杰作。可惜如今已不存在了,不知流向何处,十分惋惜。大画家陈寿荣先生曾在《潍城画家诗画》中对此大加赞赏:写生摹古汇众妙,南宗北宗无不精。</p><p class="ql-block"> 1938年1月,日军侵占潍县,在国难当头的年代曾先后担任过东关油坊沟小学和潍县县立初级中学的校长。在县立中学任职时,教师中有郭味渠、陈寿荣、张绥之等国画家。在这些艺术老师熏陶下有不少学生跟他们学习国画,培养了一批艺术人:如韩金正、张绍良、于叙、王建昌、徐金蕙、王慧秋等。后来都成为了潍坊美术界的拔萃人物。</p><p class="ql-block"> 徐培基学识渊博,平易近人,乐善好施,深受学校师生及社会人士的尊敬。生活艰朴不求奢华,不慕权贵。自号"雷鼓山农"、"山左布衣",均刻印章在作品中使用。他关心教育事业,县立中学开办经费不足,他节约三个月工资作为补助,使学校能按时开课。</p> <p class="ql-block"> 1949年全国解放,此后他曾担任潍坊市新华中学和师范专科学校的美术教师、潍坊市剧场管理所付所长、潍坊市工艺美术研究所付所长、潍坊市政协常务委员等职务。</p><p class="ql-block"> 1959年参与了人民大会堂山东厅的巨幅画作《大明湖》的创作。为庆祝国庆10周年先后创作了《山高寿永》,《云门献寿》《五莲风貌》《峽山水库》《满山柿子红》《蓬莱日出》《泰山旭日》等大量珍贵作品,对壮丽河山赋与新意,歌颂祖国新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徐培基,作为我们这一辈应该称其为老先生。他有一个女儿是我的小学老师。徐老师继承了父亲的才华,文才出众,左手写字比我们右手还好。语文课生动有趣,给少年时代的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六十年没见到这位小学徐老师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后来的红土湾和苟家巷差不多同一时间拆除了,这一拆又是三十多年过去了,即便是旧事也少有人提及了,时间越长就会慢慢遗忘甚至消失在记忆里了。在这里居往过或从这里走过的人还是有很多不舍……现在的红土湾和苟家巷位置在苇湾小区西出口附近,潍州路小学西北侧拐角处。哪天想家了就去那里看一眼,也算故地重游了。</p><p class="ql-block"> 苟家巷在东四平向南扩宽的时候並入了四平路,虽然小巷消失了,但並入了大路之后好像又重生了……</p><p class="ql-block"> 因是旧事重提,凭几分记忆,权当一杯茶后小叙,不过是对故士的一份怀念之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编辑出品:杜崇光</p><p class="ql-block">说明:部分照片取自网络,有关资料素材参照《潍州印象》《潍县志稿》等。</p> <p class="ql-block"> 本是一章糙文,引来几多知音。寥寥评点心语,添睛之笔存真!</p><p class="ql-block"> 读者文摘_顾永华:@晚月(杜崇光) 得空拜读了你的《苟家巷与红土湾的旧事》,很敬佩你的坚持和文采,这得查阅多少资料,访问多少知情人,经过多少次回忆整理撰写修改,才完成的高质量高品位、正能量满满、可读可信可学的作品啊!真棒!为你点赞👍👍👍[玫瑰][玫瑰][玫瑰]旧事,对我来说都是新事,我对那里不太熟悉。但对炭庄、憋烈器、砸炭、筛末子、和炭拖煤饼并不陌生,都知道都干过。老同学裴树梅的家,我也去过,“小院干干净净,三间北屋窗明几净”,确实如此,当时就非常羡慕她的家庭环境,她呱净利落、和蔼可亲的老母亲,我是记忆犹新,在这里祝愿这位一生受人尊敬、受人爱戴的老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合十][合十][合十][玫瑰][玫瑰][玫瑰]从崇光同学文中见识到了小街小巷造就出来的一代山水画大家徐培基的精神风貌,为他“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的12扇站屏不知流向何处,而深感惋惜;为他学识渊博,平易近人,乐善好施,生活简朴,不求奢华,不慕权贵,我作为一个潍坊人而深感荣幸和自豪。崇光同学的这篇大作,将载入史册流芳百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高山流水(郭勇):@晚月(杜崇光) 又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反映时代风貌的好作品,勾起了童年往事,勾起了历史记忆。因我的少年时代的家,是在潍县城里住,一直到考入潍坊一中上初中之前,很少去到东关,所以对东关的地理不太了解。对于你文中提到的东四平、红土湾崖、后苇湾、后窑湾……等这些地名,也只是零星听说过的,并未亲身去到过,也就更不知道它的样子。大约是从1968年初中毕业下乡前后那个时候吧,偶尔会去到东关的同学家里玩,再到后来年龄稍长,春节时同学同事之间会互相登门拜年,所以去东关的机会就多了一些。你文中提到的东四平与红土湾崖那个路口我有印象,那个小小的庙宇、碳庄也有印象,记得在这个路口东北角好像还有个水井。可能是因为碳庄的缘故,这个路口及周边的路面总是黑乎乎的,遇有雨雪天气,路面更像是不薄不浆的黑粘粥。呵呵。那时的街区道路,虽远不如现在的道路宽敞、平坦、气排、方便,可回忆从前却总是那么温馨甜蜜,也许这也是一种乡愁吧。总之,你在浩瀚的史料中跋涉,在记忆的大海里捕捞过滤,把自己听说的、知道的、经历过的事情记录下来,传递下去,让我们家乡的发展历史,让人们的记忆更完整、更丰满,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为你点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韩嘉彪:拜读@晚月(杜崇光) 又一力作,《苟家巷与红土湾的旧事》,不知不觉中被深深吸引、触动,对家乡那种深情眷恋充满了字里行间,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共鸣。为崇光妙文点赞:</p><p class="ql-block">字字道来巷陌忆,</p><p class="ql-block">句句感受故乡风。</p><p class="ql-block">文中无画胜有画,</p><p class="ql-block">笔下有情满是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崔秀娼:祝贺崇光又一大作问世!仔细拜读,浮想连篇,小时那熟悉的记忆,那一个个熟悉的街名,那一条条熟悉的的街道,是我上学必经之路。树梅家也是经常去的,干净整洁的小院,裴大娘坐在床上绣花的场景历历在目,像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现在,每次上弟弟家,都要转到潍州路小学那去看看,告诉侄子侄女,那可是我原来母校的地方。谢谢崇光的无私付出,把这么珍贵的历史整理成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