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离

淏月如镜

登上一列普速列车的硬座车厢，等到开车后，终于换到一个卧铺，然后拖着行李往卧铺车厢走去。

到了我的铺位，下铺茶几两侧坐着一对小年轻，各自戴着一只一次性套膜，正在一边悄言细语一边津津有味地啃吃着什么，车厢内消散着一股卤香味。

小伙子见我拖着行李过来，欲要起身，我说你们坐吧，慢慢吃。然后，我把行李放好，就着靠窗边座看景。

两个小年轻不停地吃，吃完这样又翻出那样，小伙子一边吃，一边拿起一只饮料瓶往嘴里咂一口，隐隐地，我闻到一股浓香的酒气。

可能是觉得吃得太久了，小年轻自觉不好意思，问我要休息吗，我说你们坐吧，没关系的。

只听女孩子对小伙子轻言了两句，小伙子一手拿饮料瓶一手油卤卤地拿着一根卤味起身对我示意，然后在女孩子旁边坐下，继续啃继续喝。

我对小伙子说你坐呀，现在也不是睡觉的时候。小年轻几乎是同时，对我说，就这样挺好的，你过来吧。

人家既然让开了，我也只好坐回我的铺位，毕竟陆陆续续还有旅客路过，坐边座还是不太方便。

看了一下，茶几下面的一只袋子，一大包，里面装的全是年轻人喜欢吃的，各种零食都有，我问小伙子你喝的是酒吗？小伙子点头说是。白酒？小伙子说是的。

我说你们这是去哪？小伙子说广元。到了广元还走不走？还要坐汽车。到哪？剑阁。老剑阁还是新剑阁？老剑阁，小伙子说。我说，老剑阁新剑阁我都去过，县政府不是早就搬到新剑阁了吗，新县城，山脚下，清江河回湾的平坝上，地势平坦，虽然不宽但是规划建设得挺漂亮的，不像老剑阁，山坳地上，沿坡上下几条街，窄溜溜的，发展不开。

我接着说，当年新剑阁开建的时候，地方政府就以行政手段规定那些公务员买房，很便宜，才几百块一平，估计现在应该涨不少了。小伙子说，现在好几千了。老剑阁呢？和新剑阁差不多。现在还热闹吗？小伙子说，热闹，老剑阁的烟火气要旺得多，那些在新剑阁上班做生意或者买了房的，周末节假日还是要回来。

新剑阁留不住人，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或是故土难离或是老剑阁的文化底蕴？小伙子没说我也没问。然后我又问小年轻，你们在上海工作还是定居？小伙子说打工，刚下夜班，家里有事，临时买的这趟车的无座票，也是上车补的卧铺。

坐这趟车时间太长，你们没坐动车？我又问。小伙子说，动车贵，比这趟车卧铺贵三百多。我看了一眼茶几下茶几上的一大堆零食说，你们这一路也得吃掉不少的。小伙子说，坐这趟车卧时间是长了点但是舒服，这些东西是吃进肚子，不能这么算的。

我点头，然后又问，你们回去打算待几天？小伙子说一两天就回，都得上班。准备在上海定居？我又问。不，小伙子很干脆地说，父母家人都在老家，过两年还是要回去的。然后又朝他身边的女孩子说，起码有了孩子她是要回来的。

车窗外，一座座城市一栋栋高楼闪闪而过，对我们，既熟悉又陌生，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惯了，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比如我，来上海带孙也是好几年了，尽管老伴儿孙都在那里，一旦踏上归程，那片生我养我的故土，就会发出一股神力，把我可劲儿地，往回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