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的阅读 －－楚风书影系列之一（2024年6月26日）

周光辉

一

　　我将退休后的第一年定为自己的读书年，自去年至今，添置了自己想读的系列书籍，并根据自己的喜好一本接着一本在读。

读书本身并没有什么乐趣可言，而是一件较为枯燥乏味的事情。每天里，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以书为伴，一杯清茶、一支香烟、一盏孤灯，窗帷下的静神安坐犹入禅定之境，这是需要能守得住一份清静、耐得住一份寂寞的。退休后每个人各有各的爱好，有爱垂钓的，有练书法的，有学唱歌跳舞的，不一而足。这种种爱好，只要是有益于身心健康就无所谓高雅低俗。我把读书作为自己的爱好，或者说成一种习惯也可以。

二

　　要说读书的好处，到我们这样的年纪，说读书能充实自己的知识，丰富自己的思想，似乎见得有些高调。事实上，读书的功利性目的显然已经淡化了。但每一本书就是另外一方天地，每一本书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你打开一本新书，犹如打开一扇面向另外一方天地的窗，推开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门。你徜徉其中，神思便漫游开来。你不是用脚步在另一方天地里行走，而是你的思维在一条智慧的小径上穿行，是你的情绪在另外一片情感的波涛里遨游。你在不同的书本里，感悟不同的认知，感受不同的情绪，感触不同的思想。于是，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对纷繁的世相有自己独到的评判，对混杂的观念有自己独立的价值取向，对百变的人生有自己独有的领悟。你沉浸于阅读的情境之中，似乎可以在混沌的世界里看到一丝通透的光亮，在虚幻的现实中寻求到一份真实。一本好书总是闪耀着理性智慧的光芒，散发着人性蕙芷汀兰的芳香。读书的好处，或许就是让你沐浴书中那束智慧的光芒，犹如迎着霞光朝阳，让你的生命充满新生的活力；或许是让你沉浸于书本中那弥漫的人性芳馨，就像陶醉于晚风明月，让你的人生充盈清爽与舒畅。

话说书山有路勤为径，这话没有任何毛病。但要读完世上的好书，光依靠勤奋是不够的，再勤奋的读书人也读不完世界上的好书。面对有如恒河沙数的书海，哪些书必读，哪些书该读？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可能有统一的标准答案。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阅读中外文学名著，也有着数不胜数的名篇巨作，就算是穷尽一生的时间与精力，也只能止步于书山一角。于是，在阅读的过程中，我有所迷惑。我在不停地阅读，不停地购买新书，但不断地有好书的出现。我开始思索，到底哪些书必读，哪些书该读，我在寻找比较理想的答案。

观音桥

三

　　我是从今年5月份开始读木心的《文学回忆录》，一个多月的时间，其全书83讲仅只读完14讲，读得很慢。其原因是，我跟着木心讲座的节奏，或温习或新读《文学回忆录》中所提及与点评的文学作品。从罗马神话到希腊史诗，然后阅读新旧约故事中的“创世纪”、“出埃及记”及“路加福音”，再到《诗经》、《楚辞》，然后至今仍沉迷在先秦诸子当中。这一慢下来，我知道会慢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我决定就这么慢下去，不紧不慢地将《文学回忆录》中所提及的著作与名篇，未读的新读，读过的重读。我将这种阅读称之为“迷途知返的阅读”，将阅读过程中的读书笔记冠名为“楚风书影系列”。

当然，木心《文学回忆录》中所涉及的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及经典名篇，只是他的一家之言，但我很信服认可；他书中的一些观点也只是他的一家之言，但我很欣赏他的率真坦荡。孔子说三十而立，木心三十岁时在蹲大牢，他戏谑自己是六十而立。我在想，一个人的事业无论从什么时候起步都犹未为晚，一个人的读书无论从什么开始都不为迟。我佩服木心的阅读所涉猎的范围是那样的广泛，其阅读的深度是那样的精微而深刻。有些遗憾的是，《文学回忆录》是由听他讲座的学子们根据听讲笔记整理出来的，会不会挂一漏万，我不敢妄言。难道木心的文学讲座本来就没有他自己的原始讲义，而是临场发挥，信手拈来，是那般的满腹经纶，锦胸绣口，实在是令人钦羡。我只知道，世界上只有被称颂为圣人的贤哲用不着自己写文章的，只是口头传授，然后由自己的学生弟子们进行整理收录。一个是中国的孔子，一个是古希腊的苏格拉底，一个是印度的释迦牟尼，其语录被奉为传世的圣典，被视为人类文明塔尖的圣火。木心是自己写文章的人，其出色的文学才华取决于他学贯中西的阅读，来自于他天赋异禀的博闻强识。我读师范时的老师刘孝听先生，长期专研国学，他说能称为国学大师的人物，必须将古典经书倒背如流，烂熟于心。我们常常自愧于自己的才疏学浅，或许疏就疏在古典经学的底子很薄，浅就浅在古代文学的根基很浅。我们坐拥世界上最辉煌灿烂的古典文学，但现代的语文教育似乎忽略了，我们的基础阅读似乎忽略了。可不可以大幅提升我国古代经典文学作品在大中小学语文教材中的比重，且古文教学不必拘泥于生僻字词的注解，不深究文章典故的出处，不注重古文语法结构的差异，只偏重于诵读，只强调默记。只要能默记于心，一时的不求甚解，完全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体会和参悟。1

四

　　壮士腰间三尺剑，男儿腹内五车书。读好书，犹如被一场圣洁的甘霖洗礼，就像被一场无邪的清风吹拂。那是心灵的淘洗，那是灵魂的皈依。尤其是古代圣哲的经典，其深邃渊达的思想高度，其一字千金般的凝练语言，能让你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悟，能让你茅塞顿开一般文思泉涌，能让你字字珠玑一般文采斐然。你认真聆听，你仔细琢磨，便感触思无限界，学无止境。面对内心的自我和自己所处的凡尘俗世，回顾自己曲曲折折的人生经历以及与形形色色之人的交往，曾有过的委屈挫折，曾有过的疑惑迷茫，或一笑置之，或淡然处之，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人生的一场经历而已。一个凡胎肉身的自我，每一个细胞都积聚着不同的情愫，爱与恨和悲与欢组合成一个人情感世界的经纬，经纬交织纠缠，构成人生的爱恨情仇与悲欢离合。爱或浓或淡，情或真或假，佷或深或浅，曾有过的欢笑与泪水，曾有过的挚爱与憎恨，你体验过就是你该体验的，你经历过就是你该经历的，这无非就是你人生过场中的一出短剧而已。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其实就是一种情感的传递与呼应，人性具有多面性毋庸置疑，任何人的情感都是复杂多变的。这既取决于一个人所处的社会环境，也取决于个人的性格与修为。我相信人的本念是仁善的，但人世间绝对存在有邪恶。你把这个世界想的太单纯不行，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复杂也没有必要；你想在人世间活得佷单纯难以行得通，你想在人世间活得很复杂也只会是庸人自扰。或许，你只有在属于你自己的命运甬道上，按照自己的本性率真地生活。这样，你既可以在阅读中把自己活得通透明白，也可以把自己活成能被他人阅读的一本书。

𠄘天桥

五

　　苏轼有一句很值得玩味的话：人生忧患识字始。不识字的人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忧患，只是不识忧患为何物而已。人生无不有忧患，只是每一个人的忧患意识取决于他的认知程度罢了。读书才能明理，用《大学》的话说，格物致知才能意诚心正，然后才能修身齐家，再然后才能治国平天下。这种递进关系的人生选择，对普通人来说，想要一帆风顺就能实现难有可能，势在必然要经历磨难与忧患。无磨难的人生是平淡的，无忧患的人生是庸碌的。孔子说，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学而不思则罔，多读书才能释疑解惑，才会有对事物的深度思考。识字读书才能知忧患，能识别忧患才能化解忧患。

不同的书就是不同的思想王国，不同的书就是不同的人生路径。看书无非就是你在不同的思维通道里，理清自己的价值观念；在不同情感天地里，理顺自己的情绪意念。一本好书引导你心向仁善，追求公平正义，舍弃无望的奢欲，抛却不良的情绪。你在阅读中领会圣贤先哲的微言大义，然后能甄别善恶，明辨是非，洞察真假，让真理之光照亮你的前行之路；你在阅读中体会千差万别的人类情感，把握爱与恨的真谛，然后你才能有真情而无遗恨，有笃实而无虚名，有直谅多闻之友而无便辟便佞善柔之徒，让理性的情感指引你的人生。

车头桥

六

　　退休最大的好处就是有时间的自由，时间自由比财富自由可爱得多。财富自由或许是带着镣铐的艳舞，而时间自由称得上是物以稀为贵。拥有时间自由的阅读更加难得，你可以随时而读，随意而读。那份洒脱自在，轻松惬意，你可以尽情地享受阅读的惬意时光。

我在一次读书会上总结了一句话，让阅读陪伴你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