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说起我们这一家,还得从1985年春节的这张全家照讲起。</p> <p class="ql-block">1985年,我刚满7周岁多一点,在这个大家庭中是孙子辈的孩子。这张照片是在我们牛耳河小学校的会议室照的,我至今还隐约记得当时照相的情景,那时我和铁旦哥(大姨家的哥哥)最是要好,照相的时候我必须和他站在一起,而且挨着特别近,摄像师几次提醒我不要靠着太近,可最后拍出来的照片中我还是紧紧靠在哥哥的身边。闲暇时每每翻看这张照片都会感慨万千,感谢命运让我成生长在这个幸福的大家庭,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p> <p class="ql-block">“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值得庆幸的是照片中的家庭成员,除了二位老人(姥姥、姥爷)离开了我们,其他的家庭成员都在各自的城市中平安快乐地生活。</p> <p class="ql-block"><b><i><u>我的姥姥、姥爷</u></i></b></p> <p class="ql-block">我的姥姥是蒙古族人,她常跟我们讲,她的老家在呼和浩特大草原上,她原是蒙古族的格格,只是记不清是正黄旗还是镶黄旗了,身份很是特殊。我的姥爷曾是骑兵连长,转业后便投身到大兴安岭的开发建设中。他和姥姥是经组织安排走到一起的,婚后共育有七个儿女。</p> <p class="ql-block">我从小是由姥姥带大的,在孙子辈里,我也是姥姥最疼爱的孩子。在我四五岁时,还记得常有从金河和根河来的调查人员找姥姥,了解 “文化大革命” 期间她被迫害的事。每次说起这些,姥姥都会伤心地哭诉,那时我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跟着大哭。</p><p class="ql-block">大概从五六岁开始,我便能自己和邻居家的小朋友出去玩了,常常一玩就是一整天。那时,姥姥和姥爷都已退休,他们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打麻将。那时的麻将还是手工制作的,我至今仍能零星记起制作麻将时的情景。记忆中,一起打麻将的有黄姥爷、顾姥爷等人。其中,黄姥爷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他总是戴着一副老花镜,后来他儿子在我初中时教我们物理,我不记得他的大名,只记得那时学生和老师都叫他 “黄五”。黄老师说话有点结巴,但讲起课来特别精彩,很能吸引学生的注意力。我还记得他对我格外关照,因为我不爱学习,他多次找我谈话,还提到他父亲和我姥爷是好朋友,我们两家是世交。这或许就是我对黄姥爷印象格外深刻的原因。至于对他们打麻将的场景印象深刻,则源于一个小故事。那时候的孩子身体比较皮实,在外面玩耍难免着凉生病。当时的条件有限,不用吃药打针,通常是找人用针扎一扎、放放血就好了。老一辈人把这种病称作 “攻心翻”,这种病当时真要是到医院去看,还不一定能治好,大家都是用这种土办法解决。我小时候特别容易着凉,每次犯病,都是姥姥给我扎针,扎完前胸扎后背,还要在十个手指上放血。最难受的是肛门里会起一个血泡,必须用针挑破,然后用鞭炮的火药或者大蒜来消毒。记得有一次我着凉发病,姥姥在炕上给我用针挑 “攻心翻”,姥爷他们在炕下玩麻将。挑完肛门里的血泡后,需要用火药消毒,可当时正值六七月,物资匮乏,实在找不到火药,没办法,只能用大蒜消毒。大蒜消毒和火药功效差不多,但火药消毒不太疼,大蒜消毒可太疼了,当时我疼得在炕上直蹦,把炕下打麻将的姥爷们逗得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姥爷是建国初期的老干部,在我们牛耳河镇商业局当局长。别看官职不大,在当地群众中却很有威信。今年回故乡时,偶然碰到一位老人,他还无意中提起我的姥爷,说姥爷是个好干部,没少帮助群众。在那个年代,我们唯一能利用姥爷职权享受的 “特殊待遇”,就是去冷库挑肉。当年处于计划经济时代,所有物资都由政府统一调配、统一发放。我清楚地记得发猪肉的情景,一整头猪被分成两半,按职工户数发放。因为猪有大有小,发放时以半只猪为单位计量,所以就有肥瘦之分,老百姓都想要膘肥体壮的猪,这样能多炼些油。发猪肉的时候,是我们小镇最热闹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全家出动去排队领肉,说是排队,现在想来,跟哄抢差不多。当时在冷库里发肉的是一位哑巴大叔,脾气特别不好,拿着切肉的刀在那儿呜哩哇啦地比划,还真没人敢惹他。有他在,这么多人来领福利,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我们小孩子见了他,心里都发怵。在发放福利的间隙,姥姥就会带着几个姑爷去冷库挑肉。平常凶巴巴的哑巴大叔,这时也会满脸笑容地陪着我们挑猪肉,这大概就是当时领导干部所谓的 “特权” 了吧。</p> <p class="ql-block">在我上小学前,基本是在姥姥家度过的。那时,家里有两样东西最多。一是家里的药最多,姥姥没退休时,是我们医院药局的主任。在当时,职工医疗全部公费,所以我们家在用药方面更方便些。二是革命书籍最多,直到现在,我家还保留着全套的精装版《毛泽东选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这些书籍都是姥爷在工作岗位时发的,每本书上面都盖有姥爷的名章。听妈妈说,姥爷文化水平不高,每次秘书写完讲话材料(当时都是手写的稿子),姥爷都让妈妈重新一笔一划地再抄写一遍,他才照着稿子讲话。妈妈还说,姥爷的秘书字写得可漂亮了,只是因为有点连笔,姥爷看不懂。我和弟弟相差三岁,小时候在一起总打架。每次都是弟弟把我打伤,有时脸都被他抓花了,这可把姥爷气坏了,他就告诉我找个没人的地方使劲揍弟弟一顿,直到把他打服为止,可每次我都没舍得动手。还有一次,我疯跑着玩,一不小心,眼眶撞到了大门的门框上,肿起了好大一个包。当时姥爷正好在家,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赶忙给我揉眼睛 。</p> <p class="ql-block">姥爷家兄弟三人,他是家中老大。二姥爷也和我们在同一个林场,他有三个女儿、二个儿子,如今我们仍有往来。三弟即我的老姥爷,家在扎兰屯的农村,有好几个女儿(具体数目我记不清了)和一个小儿子。听妈妈说,他家的女儿们原本都是中专毕业生,却因超生失去了公职。最小的小舅舅高度近视,只能靠种地维持生计,家庭条件不太好。每隔一两年,他们就会到牛耳河来看望我姥爷他们。说是看望哥哥,实际上也是希望得到哥哥在生活上的帮助。那时林区的生活比农村要好很多,而且我姥爷、姥姥都是干部,能给他们不少帮助。每次老姥爷和小舅来的时候,都会带些土特产,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绿豆糕,这可能也是他们让我印象深刻的原因。</p><p class="ql-block">大概在我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姥姥全家搬到牙克石市生活。我记得那是秋天,我穿着毛衣,没套外套,去火车站送他们。姥姥对我依依不舍,说等我上中学,让我去牙克石上学。第二年夏天,姥爷过六十六大寿。因为正值暑假,妈妈和三姨、四姨带着我们这些孩子先去了牙克石。凌晨 4 点火车到站,由于人多,经济条件又有限,我们没坐出租车,而是坐的马车。下车后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韩乐,那时他还小,没怎么出过远门,高兴得大喊:“这么多高楼啊!” 大舅、舅妈,还有我爸、三姨夫、四姨夫随后才到。在火车上还出了个小插曲。当时大舅年轻气盛,胆子大又贪玩,看到一帮小混混在玩扑克,非要凑上去玩,谁劝都不听,结果被骗了几百块钱,舅妈气得直哭。姥爷这次过大寿,是我们家的大事,全家所有人都到齐了。这也是姥爷在世时,全家聚会最全、最风光的一次。</p> <p class="ql-block">我大概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姥姥全家搬迁到牙克石市生活。还记得走的时候应该是秋天,我穿着一件毛衣没穿外套,去火车站送她们,姥姥始终对我依依不舍,说等上中学的时候让我到牙克石去上学。第二年夏天姥爷过六十六大寿,因为是放暑假我妈和三姨、四姨领着我们这些孩子先去的牙克石,凌晨4点火车到站,因为人多加之当时的经济条件,我们没有坐出租车,而是坐的马车。下了车大家都很兴奋,特别是韩乐当时还小没怎么出过门,高兴的直喊“这么多高楼了”。我大舅、舅妈还有我爸、三姨夫、四姨夫后来的,在火车上还发生一个小插曲,当时大舅比较年青,胆子大也愿意玩,在火车上看见一帮小混混玩扑克,他非要跟着玩,谁说也不听结果被骗去了几百块钱,气得舅妈直哭。姥爷这次过大寿也是我们家的大事,全家所有人都到齐了,这次也是姥爷在世时全家聚会最全,也是最风光的一次聚会。</p> <p class="ql-block">姥爷过完六十六大寿的第二年,就被检查出患了胃癌。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实在没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只能回家静养。姥爷不太适应城市生活,因为在城里没有熟人,于是又回到牛耳河,住在我们家。我还清楚地记得姥爷在我家养病时的情形。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总有一位王老爷来我家,陪姥爷聊过去的事。他们俩都爱抽烟,一晚上能抽好几根。爸爸担心招待不周,每次王老爷来之前,都会提前备好烟。姥爷觉得王老爷太能抽烟了,心疼烟,不让爸爸准备。隔壁邻居李姥爷病逝了(我们都叫他姨姥爷),因为大家都是姥爷的老邻居,妈妈怕姥爷害怕,不让我们告诉他。那时办白事都在家里,邻居住得特别近,其实根本瞒不住,只是大家都不提。我还记得陪姥爷上厕所时,他问我是不是老李头去世了,我没吭声。后来有一天,姥爷早上起来跟姥姥说,他梦见小鬼来抓他了。姥姥赶紧找来一位老人,把姥爷的头发剪了。没过几天,姥爷就陷入昏迷,被送进了医院。这期间我去看过姥爷一次,当时大舅对姥爷说:“石头(我的小名)来看您了。” 姥爷无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又昏睡过去。姥爷去世时,葬礼在当地办得也算隆重。官方还召开了追悼会,好多在职和退休的老同事都来参加葬礼,由此也能看出当年的革命情谊。姥爷也算是风光地走完了一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