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铁祥的《岁月印象》

古野

　　

●古野

大千世界，人的生命非常短促，能成就一件大事儿者，可当是英雄豪杰。应邀走进颇大的展厅，全挂了晋铁祥的画作，看了，不由使我钦佩之极，感觉他成就了人生的一件大事儿。他的画作，是沉入村野民间的过往生活记忆，且这些记忆很可能不久就会烟消云散，消失在了快速社会发展变化中了。用艺术之笔记录下来，传给后代子孙，让辈辈都能感觉到曾经陪伴我们岁月的生活场景。真的很了不起。

著名画家徐小龙先生老年时期，也看到了作为画家对于后代的重任，费了多年功力画出了一批民俗画卷，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夏挽群称赞此举在全国也是浩瀚日月的功绩。晋铁祥这批民俗画卷也当属于全国浩瀚日月功绩之一啊！

认识铁祥久矣，我们曾无话不说，且观点总出奇的一致。有段时间，因我们居住较近，每天晚饭后相约一起散步，漫谈人生趣事儿。他也说过自己的理想，准备趁着退休后的时光，创作出一批接地气的画作。这也许是年龄稍大的缘故，想使自己的事业结一个硕大的果实吧。

铁祥家巩义鲁庄南侯村，从小莫名其妙热上了作画，美术总是让老师给个满分，老师发的课本上，凡留白地方，他也给画个小东西，让老师总另眼看待，说他是个小精灵。但有时也让老师产生无名之火。一次，他用泥巴捏造辆汽车，连车窗都用四处找的玻璃拼接得很是逼真。学校的预备上课钟声响了，他扛着成就兴致勃勃进了校门，负责敲钟的老师以为他太贪玩了，接了他肩扛物件，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成了粉碎。他心里太感可惜，憋了两眼泪水。

上中学时遇到了史无前例的运动，他竟然偷走了家里的菜板，学着当时宣传画出的毛主席像、大海航行靠舵手等，上边雕刻了一幅幅图画，并用墨汁刷染，印到不少纸上，让老师同学赞叹不已。可母亲切菜时找不到了菜板，询问才知道他另有用途了，不免数落了他一顿完事，毕竟不是办了什么坏事儿。

那会儿他还喜欢刻章，别人托他刻一枚，他从章坯到字题、造型都认真琢磨，从小小的一枚章上尽可能展现出印章主人的特性、喜好，绽放出了他对艺朮上的精益求精的追求。

村里让他办块板报，他弄得许多人愿意围观评述，让村民兴致些时光。

就是那个时段，他对画画更热到了心里。那也是一种艺朮氛围的感染所致啊，附近东侯村的画者孙恩道，捻子庄的徐小龙，东庄的李振东，鲁庄村的姚占寬，还有名画家王合多，一水好画手该当学习的榜样，另有作家贺宝石、孙志中诸大家，都成了他参照学习的榜样，尤如长在村南白云山颤的古木，仰脸即可看到啊！

他买来学画的书，走上了自学之路，纸上的画也越来越让人耐看了。板报、专栏，那个重视宣传的岁月里，他的才华肯定被很多人捉摸到了。他的朴实诚挚和才华初露，像似将绽放的艳丽花朵，让周围的人们爱怜。时兴推荐上大学的形势，村里便把他报到了公社，公社已经确定让他到一所大学里深造了。那段日子里，将要迎来人生最重要的新路程开端了，他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思考着如何利用这段宝贵的经历，刻苦学习新的知识，使自己成为真正的国家未来的栋梁。山里人说话说了算，一片真心可对天，他和京剧《智取威虎山》里常猎户唱的一个样。

他的才能村人多知，中学毕业被安了村团支书，他实诚、积极、上进，村里办板报、专栏，他一概包揽，弄得十分精致引人。有领导说，这年轻人如果再上上大学，将来一定能成大材料。恰巧，他被推荐去上华北石油学院。那些天，他真是高兴，体检身体、参加政审，一切程序都在走着，他暗下决心，绝不辜负父老乡亲的希望，到大学后努力学习，将来为国家尽力做出最大的贡献。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抱着一团火般的热情。

但是，人生命运冥冥之中似有谁把握着。另个村一个年轻的赤脚医生的婚变，砸碎了晋铁祥的上学梦。那天此人痛哭流涕，竟然失禁尿了一裤子，他的痛苦被人发现反映到了公社，此事儿也感动了公社主抓推荐大学生的副书记。那赤脚医生当时还算个好后生，用推荐上大学改变这可怜货的命运吧，但推荐指标已经确定并已经通知了，咋办？副书记想到了对人总笑哈哈没脾气的晋铁祥了，找来做工作：你今年先甭去上学吧，将来去进工厂当合同工吧，上去就能领工资。已经认识世事的铁祥只得说：中啊，听从领导的安排！好顺民就把上大学指标悄悄地让给了本来不在推荐之列的赤脚医生，赤脚医生后来混成了地位不低干部。

人们评说都是命定啊，如果铁祥能上学，论个人品质、能力、文才，肯定比那赤脚医生更出色，能给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人生十字路口突然遭遇的打击，无权势的铁祥也没有办法，只好又继续呆在农村，用喜欢的画画，安慰一颗被打击的心，那会儿，他画画特别努力。看到老房子就写生画，看到猪狗鸡子麻雀也画，他时常钻进曾经跟着父亲睡过的饲养院，写生画牛马驴骡，还有各种各样的农具。

后来，受到人生打击的铁祥被招工进了县的土产公司，看来那个主抓大学推荐的副书记还有点良心，可能也是怕村里领导号住他不守规矩吧！

上天似乎就是要培养他成个有点名气的画家，让他负责买卖牲口，尤其驴们多些。从西北、西南产驴产牛的地方采购些活口，然后火车皮装运到河洛之地，再转卖给需要牲口的生产队。几次往来，又有老干家传业授讲，很喜欢学习的铁祥就成了懂牲口的内行。牲口们也是懂得感情，铁祥用把青草喂它们，驴似乎就点头哈腰连说“谢谢谢谢！”火车上押运时刻，土产公司喂养时刻，抽空他就写几笔生，驴耳朵、驴腿、驴背、驴尾巴，驴身上连那块儿骨头长得什么形状他似乎都琢磨出来了，熟能生巧，他画出了驴在画面上都活了起来。在他的笔下，每头驴什么脾气好像都表达了出来。

单位逢年过节或者迎合政治运动，也要办个板报弄个专栏的，这都让铁祥给大拿了，让领导感觉得这个人才真是美事儿。

按照当时的生产队要求，把所需要的牲口送到山村里，他都要陪同而去，似朋友再送上一程。离别时，牲口们还目送他走去好远。有时候，他往乡下统计预买牲口，碰到经过他卖出去的驴们，那些驴们还会朝着他“啊啊啊啊”叫唤一阵，似乎高声叫喊他呢！

在他和驴们成为朋友的时候，他与土产公司的同事也都成了朋友。是朋友就免不了开玩笑。有个小头目，做事情谨小慎微，爱护公司的财产一丝不苟，但晚上听到窗外水龙头哗哗响，便立即起床撒尿。铁祥观察发现这个私密，知是上学讲过的条件发射。有时晚上起来去厕所，看他窗户灯已熄灭，便故意开下水龙头，牵引他也起来放腰水。这几乎成了单位个节目，几年轻人逗玩，谁就打开水龙头，就可见那屋灯亮了。

改革开放的初期，铁祥被保送到中专系统学习了经营管理知识，回单位后异想天开地准备按照所学知识用于实践，推动单位的发展变化。他不明白故步自封的领导最讨厌下属对经营提出意见，越来对这个才子越反感，这种情绪被反映到了上级机关供销社。可供销社领导一接触，却看法完全相反。感觉铁祥是个很有才华的青年，便调他到供销社办公室负责文化宣传，这就发挥了他特有的潜质，画画、办专栏、往报社投稿子，用弘扬企业文化帮助领导拨正企业航向，一时间老企业好似焕发出了青春，单位被表扬，供销社领导也更看重了他，把他调宋陵商场担任了业务副经理。

因为铁祥的才华出众，为人善良，成就了美满的姻缘。他对家庭也很负责任，成了孩子的好榜样，看父亲每日学习认真，他也学习刻苦。在他影响下，儿子考上了国家重点艺术院校四川音乐学院美术专业，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也成了出名的美术教授。这也是他大事儿中不可或缺的一项。

退休后，铁祥组织了一个美术服务公司，把巩义的名家李振东、徐小龙都招进了麾下。他利用人熟的条件，一方面组合为社会作些贡献，另方面他也利用很好的机会，跟着两个巩义名家提高美术技艺。迈步巩义，石河两岸、河桥栏板、杜甫故里、高速路口，铁祥与李振东、徐小龙留下耐人寻味的艺术精品比比皆是。他的美术造诣自然也提高了较高的层次。

之后，铁祥开始了游走巩义或其它地方，重又写生记录存在民间的真善美资料，为精心创作民俗民风的画作准备着。经过一些岁月的劳作，他的作品获得了河南省美术名家刘建友等人的赞赏，曾经出版了一本《岁月留痕》，受到了社会行家的热爱与叫好，这次参展的一大批作品，更是他平生艺术沉淀的展现。

我们交流时，我说如果这次他能出版画集，应该叫做《岁月印象》更好些，因为他展出的画作题材，都是正在消失的生活素材，后人们再欣赏时，一定成了印象。

久未见铁祥，这次相见，感觉其面色有许憔悴，也似乎更瘦了，展览的那么多画作，都是心血的结晶啊！祝铁祥兄弟壮实不老，在艺术求索的道路上继续明星闪烁，照耀我们这片河洛古地，并远播神州，汇入中华文化的大河洪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