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人生弹指一瞬间,当初我登上56次北去的列车,还是未成年人,如今已古稀又二年了。下乡近55周年了,半个多世纪以来,总被不同阶段的人生正事、琐事所忙碌,所纠缠而停不下来。很快人生将进入只剩下回忆的阶段了,往事如烟、如云袅袅散去,只能碎片依稀回忆。</p><p class="ql-block">难忘的日子,1970年5月17日我首次坐火车,56次列车方向北方“三棵树”车站,终极目的地是黑龙江省讷河县老莱农场。从“三棵树”再转车方向齐齐哈尔站,再从齐齐哈尔站转车方向讷河站,最终到达老莱站。笼统地说,从上海到老莱车站要二天三夜。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样度过这二天三夜?就餐又是如何解决的?一片空白。 </p><p class="ql-block">到了老莱站,老莱农场的上海知青全部下车。由各分场派出的车来接我们,来接知青的是总场一位孟姓领导。他用喇叭喊:“一分场请站队”,然后拿着名单清点人数。喊到一分场朱某时,朱某她表示不愿去一分场。孟领导问她为什么?她不吱声。(有先去农场的同学告诉她,一分场水质不好,容易患大骨节病)在当时提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气氛下,她当然不能说出原因,就站在那里不吱声。孟领导又说:“我问你,一分场是不是祖国的土地?”她点头表示同意。孟领导又问:“祖国的土地哪一寸不可爱?” 她无言以对,默默地拿着行李站到了一分场的队伍中去了。</p><p class="ql-block">孟领导这种当场示范效应真奏效,接下来,二分场,三分场,四分场,五分场全部上海知青,按部就班地被接去各自所在的分场。我们一分场的上海知青也上了来接我们的“蹦蹦”车。一路摇晃,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一分场。</p><p class="ql-block"># “蹦蹦”车停在宿舍附近,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新盖的砖墙红瓦坡顶宿舍。总长大约24米进深约6米。南面有双层木框玻璃窗,北面是一片实墙。分东、西两屋,中间大约有4米宽进厅,左右墙居中各开一扇门。厅北端左、右各有一个烧火坑。外表整体来看这栋建筑不错,在当时的条件下还算蛮气派的。</p><p class="ql-block">我们上海一部分知青被分在东屋。屋内有南、北炕,火墙设在正中间,南、北炕上都铺着炕席。北炕为砖砌的,炕沿为木制的。南炕是用简易的木桩,上面铺些简易的木板,人在板上走动会产生波形状。靠南、北墙距炕上方约50公分处,搭设着约40公分宽的搁板,给我们提供了存放行李、箱子便利条件。炕沿上方东、西向有一根笔直的铁丝距地约180公分,可以凉挂毛巾、衣物之类的。 </p><p class="ql-block">晚上睡觉铺设被褥时产生疑惑,总有人不能舒适地完成。我们屋共有34人,南、北炕各17人。有人拿出尺来丈量,总尺寸平均一下,每人只有1.7尺。我们带去的被子一折二都大于1.7尺。大家都明白了自己的尺度范围,于是大家都相互理解、协商,自行解决。</p><p class="ql-block">晚上睡觉时有个奇观:南、北炕一排整齐的17个头。几个月后,这种奇观也陆续改观了。有人探亲滞留不归,有的自找门路去其他地方,因各人探亲日期不同。从此再也没出现一排17个头。</p><p class="ql-block"># 上面谈到朱同学,使我想起她的另外两件事:某天某同学在夜幕下去机务连倒错了油,误把汽油当作柴油。一天她在南炕用火油炉开小灶,由于倒入的油相对满一些,有人正好上南炕拿东西,木板产生了波动,不料汽油外溢。突然好大的火球冲到天花板。当时我在北炕。 </p><p class="ql-block">(说来也奇怪,有些事好像老天爷要让你预先懂得的一些常识。当年我回上海探亲时邻居告诉我,我的一位邻居女孩去了内蒙插队。由于失火时同学顺手拿了一条被子去盖火,火顿时扑灭了。被子的主人见了不乐意了,马上拉起自己的被子想拿走,不料火势一下更大更厉害了,周边又没有水源,结果整个蒙古包全部烧毁,当初家里带去的全部衣物也尽烧毁。)</p><p class="ql-block">我马上喊:快用被子盖,边上的同学马上便从炕上接二连三地拽下被子盖住火,火被扑灭了。我再三告诉他们,不要拿走被子。第二天才收拾残局,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靠近火源处同学的柜子烤掉一大块漆。盖火的被子损失可能比较大。那时买布是凭布票及棉被凭棉花券的。“主事者”与损坏被子的同学进行磋商平和地了结了此事。</p><p class="ql-block">当火灾发生时在宿舍的同学都很紧张,全部注意力都在救火上。等到此事平息了,大家也安心下来了。这时朱同学请同学帮助她到户外抬箱子,大家都不知啥回事?原来大家忙于救火时,她怕火烧到她的箱子,趁大家紧张救火之际她悄无声息地打开窗户,使劲地把自己的箱子从窗户内推了出去,结果箱子被摔坏了。</p><p class="ql-block"># 另一件趣事,某天朱同学慌张地不知在寻找什么?看她非常着急的样子,有同学问她找什么?她小声地对同学耳语:她在找部队男朋友来的信,她说,其实信中也没说啥,只是有句话给别人看了不太好,同学问她什么话,她说,男朋友说:“千里迢迢来相会,海枯石烂不变心”。从此,只要她有来信,大家齐声朗读:“千里迢迢来相会,海枯石烂不变心”。</p><p class="ql-block">类似这样的朗读,联想到另一首,某天宿舍美女收到一封没著名的赞美诗,既然没有著名也谈不上什么隐私,大家都可以看的。从此,只要从南窗看到美女收工回宿舍,当她踏进房门之际就有人高声朗读:红花长在绿草里…!劳累后的大家,就在宿舍里嘻笑打趣中混沌地又度过了一天!</p><p class="ql-block"># 惊悚事件,某天听闻北京李姓知青在宿舍触电身亡。据说是有人开玩笑,把电搭接在挂毛巾的铁丝上,只是为了麻一下同学,取取乐而已。凉毛巾大都单手往上挂的,不想李知青拿着湿毛巾,举起双手把毛巾凉在铁丝上,不料触电身亡。场领导很快安排用木做了口棺材,把遗体装进去,存放在仓库里。</p><p class="ql-block">那时天气已比较热了,尸体容易腐烂又怕被耗子扰,保存尸体成了难题。这时有位当地知青附带条件,愿意24小时陪伴遗体,并负责用酒精擦尸体来保存遗体。他的条件就是每天供应他烈性白酒若干瓶,理由是因夜间看护遗体不被损坏是不能打瞌睡的。</p><p class="ql-block">几天过后,北京李知青他的亲属来了。追悼会是在仓库前的空地上进行的,当把棺材抬出仓库时发现地板上已有少许的水渍了,说明尸体内脏已开始腐烂了,表面遗体还完整。实在佩服看护遗体的知青,真是太勇敢了!</p><p class="ql-block"># 分场有一口大水井,打一大桶水即便4个女生也根本打不上来。大水井上方有简易草棚。草棚沿口挂了一口钟,每天到了12点整胡大爷就敲钟。胡大爷敲钟简直神了,他敲钟总是与高音喇叭中播放的北京时间同步进行。</p><p class="ql-block">胡大爷是位瘦小干瘪老头,脸上布满了皱纹,看上去有七、八十岁模样,脸红红的,两眼浑浊但很精神。我曾经听他讲过四句诗,感觉他是有文化之人。却不知道何原因落到敲钟这差使。当时的四句诗我还记得:落了佩的凤凰不如鸡,得了势的狸猫猛如虎,有朝一日凌云志,鸡还是鸡,凤凰还是凤凰。</p><p class="ql-block">听人说胡大爷会圆梦,某天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昏暗迷雾之中行走,看见前面一座坟墓,我很害怕!低头看见自己脚尖上有个亮晶晶的东西,我就用力甩脚,左甩右甩就是甩不掉。早上起来,我忐忑不安。心里挂念着远方的父母,不知他们是否好吗?</p><p class="ql-block">我老是想着梦境中的场景,傍晚我看见胡大爷蹲在井房边,我就过去请他圆梦。他听我讲完了梦境,他告诉我是好事,那个甩不掉亮晶晶的东西就是福星高照。听他圆梦后,我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心情忽然开朗起来。</p><p class="ql-block"># 某天中午时分我路过缝纫铺,里面半导体收音机开着,只有老张头一个人坐在案板前听收音机。忽然听到老张头一个人在笑(笑出声),我赶忙回过身问老张头笑什么?老张头用苏北话对我说,刚才收音机上讲,“不许牛鬼蛇神乱说乱动”。他的回答令我诧异,按理说老张头是“二劳改”,听到这句话他应该不会笑的。他笑这句话到底什么原因?我边走边寻思,百思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 某天,分场放映露天电影,片头是广告“一月革命风暴的策源地”出现上海外滩。我骄傲地对侯连长(贫下中农代表)说:”这是我们上海!他说:“你别瞎扯,想糊弄谁呀?”他接着说:“都是画出来的”。我真是无语!</p><p class="ql-block">五十几年过去了,侯连长已去了天堂。要是他还活着,有自主能力的话,我真愿意出资请他老人家,来上海看看他心中“画”。太遗憾了!他老人家至死都不知道,世间有这么漂亮的建筑。还有更漂亮更雄伟的建筑。</p><p class="ql-block"># 一次特殊经历,1972年春天突然接到家中电报:“母病重,速归”。当时像五雷轰顶,拿着电报向领导请假,获批准。当时身边只有10多元钱,归心似箭也顾不上多想,带上二个馒头就出发。同行的还有宿舍里的另一位小伙伴。两人只有一个念头,只要驶向南方的火车不管货车煤车都上。</p><p class="ql-block">我俩都穿着棉衣、棉裤、棉胶鞋,老莱车站就一座小房子,周边没有围墙铁丝网栅栏之类的。人们抽着大烟,背着孩子、带着鸡、鸭、鹅,挑担提篮等都可以上的火车,火车车厢永远黑呼呼的样子。</p><p class="ql-block">我俩也上去了,我们只有向南的一个方向,终极目的地上海。车到站了,也不知什么站名,反正不出站,等待下一趟南去的火车。 也不知换了几次车,终于到了哈尔滨站。深深地舒了口气。</p><p class="ql-block">终于等到57次到上海的列车,我俩也顺利地上车了。这是比较正规的列车,服务员也常车厢里走动,引得我们很紧张。我们选站在中间车厢里,这样方便脱身机会。如果前面在查票我们就往后面走,到了前方的站我们就下车,上车时我们就上查过票的车厢。</p><p class="ql-block">我们站在车厢里引起一位年近40岁左右的解放军注意,他看我们一直站着,很是同情。就让座位给我俩,我俩都不肯坐。他说,他有卧铺票,还拿出票给我们看,并介绍自己是黑龙江某部队参谋长,还告诉了我们他的姓名,我俩才肯挤着坐下,他就回到卧铺车厢去了。他还很客气地让我们到他的卧铺上去睡会儿,然后他坐在座位上。他既有坐位票又有卧铺票,是否是一种级别的象征?或是这坐位是他最初占有的?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感恩他的帮助,使我们长途紧张旅行中获得一些优质休息。他在南京站下车了,我们到了苏州站也下车了。到了苏州站我们依然没有出站,顺着火车头方向沿着铁轨向前行,到了周边没有围墙和铁丝网 ,大概是苏州的郊区,我们才出去。</p><p class="ql-block">到了苏州站我们买了一张到上海的火车票。到上海出站时是上午,上海天气很晴朗,阳光明媚人们都着春装。我急速向家方向走去,只听到后面两个人说话:“侬看呀,前头叠个宁穿棉裤奥”!顿时感觉自己是个另类,更加加快步伐向家走去。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这二、三天是怎样填饱肚子?喝水问题又是如何解决的?一片空白!</p><p class="ql-block"># 某天碰到“二劳改”胡某,胡某相对其他“二劳改”年纪略轻些,我问老胡头你怎么到这里的?他说,被台风刮来的。我问,怎么回事?他说,他偷了铜匠一把铜勺被扭送到派出所,正好赶上送一批劳改犯进北大荒,被台风一起刮来了。当时他告诉我一把铜勺大约2元还是20元?我忘记了。晚上我在宿舍里讲老胡头的故事,想不到宿舍里好多同学早知道此事。</p><p class="ql-block"># 冬季是农闲的时候,每天吃二顿饭。冬季上午甚至整天看不到太阳,天也亮得很晚9点以后才开始放亮,到处一片白茫茫,下午3点左右天就暗了,夜幕很快降临。</p><p class="ql-block">早餐大约在10点左右,反正啥时候都可以去买饭,买饭窗口总有人值班。无非是没有选择了,粥卖完了或豆浆卖完了或白馒头没有了只剩黑馒头了。下午3点左右开晚饭,大多是卷心菜海带汤或大豆海带汤(卷心菜海带汤要贯穿整个冬季,我们称之为“老破菜汤”)蔬菜品种非常少除了卷心菜就是土豆。</p><p class="ql-block">星期天大家比较期盼的,伙食会改善一下,有粉条炒肉片,溜肉段等。偶而会吃羊肉。大多是畜牧连的羊被狼咬死几头,这天就吃羊肉。</p><p class="ql-block"># 冬天北大荒有多冷?你站在户内向外泼脸盆里的水,手瞬间与脸盆粘住。你在户外眨眼睛瞬间上下眼睫毛也会粘住。你穿着棉袄,棉裤,棉胶鞋,戴着口罩、戴着棉帽子去户外砍材或刨冰,口里呼出的气体会把你的留海,眉毛瞬间染成白霜。</p><p class="ql-block">冬天劳动几乎没有人偷懒,因为站着不动会更冷,即便你穿的再多也一样。晚上睡觉不小心把被子踢到北墙,早上起来被子与北墙冻在一起了,要小心拉开,否则会把布扯坏。真是冰火两重天。</p><p class="ql-block">冬天值日生真是免为其难,烧炕时不时地去摸摸炕,认为可以了。但到了晚上睡觉,不是炕头有意见就是炕尾有意见。烧炕烧到炕尾热,炕头发烫得受不了,有几次炕头上的炕席也烤黄、烤焦了,炕头满足了炕尾喊冷。真是很难把握合适的尺寸,值日生太难了!</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某日,指导员通知我去附近的屯子里开会学习几天,屯子就像南方的村庄,体验当地贫下中农生活,学习期间我们吃住都与贫下中农在一起。学习结束我们返回自己的单位。</p><p class="ql-block">记得我那天是下午回到宿舍,想不到大家不让我进屋,也不让把行李拿进屋里。一定得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可以进屋。一个约4米宽的进厅,中间就挂个厚厚的门帘,东、西两屋的人进进出出,有时会有修理工或领导找人总是不方便,后来在宿舍同学的协助下,总算完成洗澡。大家怕我把屯子里的跳蚤带回来,所以才提出此项要求。</p><p class="ql-block">(转下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