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人说茶系列，74. 汪曾祺写“人走茶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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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入说茶系列

74. 汪曾祺写“人走茶凉”

前几天发美篇日常，引用了文学大师汪曾祺的慢煮生活名句。大师的名句实在是太多了，单单引用几句不过瘾，特意写一篇文章，以示敬意！

汪曾祺，江苏高邮人，中国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他还是一个美食家，更是一个品茶大师。

说到茶，很多人都看过他的茶文章，都被他丰富的茶知识所佩服。

但是，你知道吗？“人一走，茶就凉”能够从文革期间风靡全中国，延续到今天，仍然被大家挂在嘴边，应该归功于汪曾祺先生。

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基本上都看过八大样板戏中的京剧《沙家浜》。文革前，这部京剧原名叫《芦荡火种》，毛主席看过以后，提出很多修改意见，还改名叫《沙家浜》。江青得知毛主席喜欢《沙家浜》，马上插手此剧的改编。

春来茶馆的老板娘阿庆嫂是我党地下党员，她的唱腔原词为：“时过沧桑，人走茶凉。望月思乡，已是昨日过往。物是人非，唯有泪千行。”

汪曾祺把它改成：“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周详不周祥？”

这一改，不得了，当时在全国各地，每次戏演到这里时，剧场中都掌声不断。如此唱段堪称巧词妙句，从此流行全国至今。

最初江青认为这一唱段太“江湖口”要求修改。汪曾祺不忍删掉，瞒天过海地保留了下来，最终在演出中一唱成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江青也就默许了。

多年以后，汪曾祺回忆道，曾经听到过周恩来总理在布置工作时说：“可不要‘人一走，茶就凉’呀！”可见这段唱词在当时的社会影响程度之深，流传之广。



汪曾祺出生在地主家庭，从小就跟着祖父喝茶，成年以后，结交的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泡茶馆是常事。他的体质应该属于中性，什么茶都可以喝，对茶叶不挑剔，青茶、绿茶、花茶、红茶、沱茶、乌龙茶，但有便喝。劣质茶除外，遇到了也不浪费，拿去做茶叶蛋。

汪曾祺写道，《北京人》里的江泰认为喝茶只是“止渴生津利小便”，我以为还有一种功能，是：提神。《陶庵梦忆》记闵老子茶，说得神乎其神。我则有点像董日铸，以为“浓、热、满”三字尽得茶理。我不喜欢喝太烫的茶，沏茶也不爱满杯。我的家乡论为客人斟茶斟酒：“酒要满，茶要浅”，茶斟得太满是对客人不敬，甚至是骂人。

写到这里，插入一段闲话，喝茶不能太烫非常有道理。最近我家一个亲戚得了食道癌，在肿瘤医院做化疗，他遇到的食道癌病友，80%以上来自潮汕地区，病因基本上都是喝太热的工夫茶和热粥。医生说，由于长时间喝太烫的东西，食道严重受损而产生癌变。我以前经常去潮汕出差，接受不了太烫太浓的工夫茶，每次都单独要一个大玻璃杯，把滚烫的茶水倒进杯子摊凉后，加入温水才喝。

汪曾祺喝茶是喝得很酽（浓）的，他写道，曾在机关开会，有女同志尝了我的一口茶，说是“跟药一样”。茶太酽也有弊病，容易醉茶，还可能造成失眠，所以，熬夜工作的人通常都喜欢喝浓茶。



高邮是扬州属下的一个县，早在清朝早期的康乾期间，扬州地区的早茶已经兴起，供应的点心有包子、蒸饺、烧麦、千层糕等。不知道是否跟风扬州，广州的早茶直到清朝中期咸丰年代才出现，连点心的名称也非常相似，我猜广州的点心也是学自扬州的。26. 广州早茶的前世今生

汪曾祺算得上是一个走南闯北的文人，他对全国各地喝茶的习惯描写非常生动。例如，他笔下的家乡高邮早茶，“在点心未端来之前，先上一碗干丝。我们那里原先没有煮干丝，只有烫干丝。干丝在一个敞口的碗里堆成塔状，临吃，堂倌把装在一个茶杯里的佐料：酱油、醋、麻油浇入。喝热茶，吃干丝，一绝！”不知道现在的扬州早茶，还有没有这种独特的“烫干丝”供应呢？

前几天我在美篇里发表一篇煨茶文章，煨茶是湖北的叫法，在云南叫烤茶。汪曾祺写道，“我在昆明喝过烤茶。把茶叶放在粗陶的烤茶罐里，放在炭火上烤得半焦，倾入滚水，茶香扑人。几年前在大理街头看到有烤茶罐卖，犹豫一下，没有买。买了，放在煤气灶上烤，也不会有那样的味道。”可惜汪曾祺大师已经仙逝，否则的话，他可以看看现代年轻人已经把烤茶改造成围炉煮茶了。茶人说茶系列番外 36.烤茶罐罐茶及其他

谈到水和茶叶的配合，汪曾祺也是深有感触的。他写道，“1947年春，我和几个在一个中学教书的同事到杭州去玩。，，，，，，在虎跑喝的一杯龙井。真正的狮峰龙井雨前新芽，每蕾皆一旗一枪，泡在玻璃杯里，茶叶皆直立不倒，载浮载沉，茶色颇淡，但入口香浓，直透脏腑，真是好茶！只是太贵了。一杯茶，一块大洋，比吃一顿饭还贵。狮峰茶名不虚传，但不得虎跑水不可能有这样的味道。我自此方知道，喝茶，水是至关重要的。”

他还写道，“最不好吃的水是菏泽，菏泽牡丹甲天下，因为菏泽土中含碱，牡丹喜碱性土。我们到菏泽看牡丹，牡丹极好，但茶没法喝。不论是青茶、绿茶，沏出来一会就变成红茶了，颜色深如酱油，入口咸涩。”以后我们去洛阳旅游看牡丹，记得带点矿泉水去泡茶喝。



据汪曾祺大师在书中记载，他在苏州东山的“雕花楼”喝新采的碧螺春，用的是大碗泡茶。当时汪曾祺就觉得这有点煞风景。后来问陆文夫，文夫说碧螺春就是讲究用大碗喝的。茶极细，器很粗，亦怪！

有趣吧，我们都以为泡碧螺春茶要用盖碗或者玻璃杯，没想到民国时期当地人喝碧螺春的传统却是用大碗。

对于汪曾祺先生而言，满世界都是好玩好吃好喝的东西。究其一生，四方茶事，也不过是一碗人间烟火。

汪曾祺大师写的茶文章很风趣，文笔流畅，知识面很广，有兴趣的请读他的原作。

= 未完待续 =

《沧海桑田》完结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