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之关于干旱的记忆

晴水盈盈

盛夏，没有风。电车仪表盘上显示的温度是42℃，路边的树上知了在有气无力的叫着。法桐树的叶子看起来也不太精神，明明早上环卫大哥才给它们浇过水。

街心公园里的一大片竹子干枯了，连带枯黄的还有它周围的那一片绿植。不知它们是被遗忘了，还是它们确实到了归去的时间。不知道等下一场雨来的时候，它们是否会有起死回生的勇气和力量。

洒水车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在路上走着，最近它都没有唱歌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太热的缘故。它经过的路面是潮湿、温润的，带着点咸腥的气息。冷饮店门口有不少的年轻面孔在排队，他们脸上绽放着花朵般的笑容。

“这几天下雨了么？”我问老家的弟弟。

“下了一点，很小的雨。太旱了，很多树都死了。”弟弟很无奈的说。

这半年，我问老弟最多的事好像就是老家下没下雨，河里涨没涨水 。这半年几乎就没下过雨，河里已经几乎没有一点水了。缺水严重，干旱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苦不堪言。

城里长大的小孩儿，对于干旱或许没有那么深刻的体会。因为每天拧开水龙头就会有自来水，渴了会有纯净水、矿泉水、饮料甜品……河里有没有水地里的庄稼缺不缺水他们是很少知道的，因为他们大多要奔波于各种补习班、兴趣班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有多久没下雨了。

农村长大的孩子，尤其是经历过全民抗旱经历过烈日下的田间劳作的孩子会对有风调雨顺有更殷切的期盼。在大河缺水小河干涸的日子里，小孩们不仅失去了夏天的乐园还会面临无水可喝的担忧。干旱久了，可以用来饮用的水会越来越少。炎热的夏天，每一天都很煎熬。

没有天气预报，男女老少对雨水的期盼藏在仰望天空的眼神里。干旱的日子里，常常连续十天半个月都是晴空万里，哪怕有一片云彩也好可蓝天总是空荡荡的。太阳像个大火球一样烘烤着大地，树叶都懒得动弹。有时候只要轻轻一阵风，就会有很多的叶子飘落。

邻里乡亲见面问候也从：“吃了么？”改成了：“浇地了么？”若是能在干旱的时候浇几遍地，那得是多么勤快多么幸运的人。村里有一条大河流过，可旱季河里最多的是大的小的青的白的石头。没有拦河坝的河，根本留不住水。想要浇地，得提前好几天截、堵、储水。等那些藏在石头缝里的水一点点的流出来，汇集成一汪水再找来抽水机抽水到地里。

浇地是很大的一项“工程”，常常要一家人日夜不息的忙活。堵水后要坐在河边看着，以防自己辛苦储存的水被半道截了。晚上也要拿着席子毯子去河边住守着，片刻不能离人。物依稀为贵，经常有为争水大动肝火吵到互相问候祖宗十八代的。都是靠天吃饭的人，谁容易?谁都不容易。吵归吵闹归闹，彼此火气下去还是得该等水的等水该浇地的浇地。

用抽水机器抽水浇地不光花钱还得排队，村里就那几台抽水机很多时候就得眼巴巴的等。实在等的着急，就用水桶来来回回一趟一趟的担水去浇地。一天下来，肩膀直接磨得秃噜几层皮去。那些年纪大的、腿脚不好的，只能看着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秧苗耷拉着脑袋干着急。

老井里的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让人看了不免心忧。干旱到水井里缺水的时候，只能到处去淘换水喝。父亲经常早晨三四点就起来担水，那些年即使经过数次干旱家里的水缸几乎是没缺过水的。

一是因为父亲早晨起得早，能在最早的时间把老井里的一点水担回家倒进水缸里。二是因为父亲不惜力气，宁愿来回奔波五六里山路担水 也不会让水缸里缺水。那时年幼无知无数次在睡梦中听到开门关门声听到水桶钩担的响声总是烦气，常常暗自责怪父亲担水的声音扰了清梦。

在干旱的日子里，水真的就像油一样的珍贵。那水是从天上下来的如今偶有三五朵云轻悠悠的飘过可哪多云彩都没有雨，地上的水了来处。那些仰望苍天的眼睛都干涩的挤不出眼泪，只好在心里默念千遍万遍：“老天爷，求求你下点雨吧！老天爷，求求你下点雨吧……”除了求老天开恩还有什么办法呢？

好像什么办法都没有，老人们说过那些旱到庄稼绝产的荒年是何等悲哀的景象。年幼的孩子曾经不止一次的问奶奶：“奶奶，再不下雨咱们是不是得去要饭?奶奶，再不下雨咱们是不是得啃树皮吃草根?”奶奶总是会说：“快了，快下雨了。老天爷是有眼的。”

盼到天空中飘来一团乌云便会无限欢喜，祈祷那云是带着雨来的。可乌云遮住太阳，雨却没落到地上。一次次的空欢喜，一天天的期待明天会下雨。明天过后，再期待下一个明天……只要太阳落了能再出来，就会有崭新的明天。

每天等着盼着心里煎熬着，心心念念都是下雨，不论是瓢泼大雨还是绵绵细雨。等的男女老少望眼欲穿也等不来半个雨点的时候，便开始准备求雨。求雨是很庄重很神圣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麻烦天上的各路大神。求雨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印象最深的是需要屠宰一头浑身全黑不能有一点杂色的猪。

求雨由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仪式在老井旁边的一块空地上举行。男女老少支灶垒墙、刷锅刷碗、砍柴担水、杀猪宰鸡全都忙活起来，各负其职来不得半点马虎。等所有的贡品摆上桌仪式正式开始，大人孩子齐刷刷的跪下开始虔诚的求雨。

很多时候求雨都是很灵验的，有次仪式还没完成天空中就无云翻滚电闪雷鸣。不知道是众生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还是雨神婆婆看到了人间的疾苦。现在村里的老人老了，稍微年轻点的人大多都去了城里。好像也没有人再去操持，求雨也成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条淌过童年的河，不只有潺潺流水还有干涸的记忆。在久旱无雨的日子，读懂生活的不易。

风调雨顺，是一种期盼一种向往一种祝愿。漫漫长路，风霜雪雨坎坷崎岖有沼泽泥泞也有荒漠干枯。

哪有那么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自然面前人终久还是有那么抓不住、得不到、挡不住。且行且惜，愿人间无疾无灾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