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书屋散文：德意志风光录——从魔法森林到柏林墙

胭脂

地处德奥边境的贝希特斯加登小镇，隶属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巴伐利亚州，这里有三千多年前由于山体滑坡形成的堰塞湖和峡谷，19世纪后期逐渐发展成为著名的风景区。魔法森林是人们对山体滑坡后形成的奇特幽谷风光的称谓，谷中流水喧哗，古树织荫，沿着湍急蜿蜒的山溪，有随之转弯曲折经过修缮的小径相伴，山道弯弯，密林蔽日，偶尔有巨石横陈如屋，裸根盘结成网。经彼处需要谨慎落足。有时还要借助扶栏方可蹒跚经过。茂密的植被，咆哮的山溪，构成浪漫的画境，我初入德国境内，便莅此处观光，魔法森林的游览小径，约十数公里，紧邻一条柏油公路，乘坐公交客车向山中行驶数站，下车进入森林不过数百步，越过一桥，便插入游览路径，这里虽非起点，却是森林的边际，树很高大且参差密集, 魁伟的大树间，或有突起的土岗和零散的巨石，上布厚厚的绿苔。入小径数十步，潮气迎面扑来，颇有原始森林的味道。按路标提示，一条小径基本是傍山溪而行，虽然起起起伏伏，总趋势是长长的下坡，溪面较宽，可达四五米，水流凉且湍急，水中怪石层迭，溪至窄处仅两三米，击石溅起尺高 水花轰鸣不已，涛声远播，在山谷中迴响，犹显气势雄壮，溪边径侧，高树挺拔，遮光蔽日，粗壮如巨桶者不计其数，有裸露根部，粗如人臂，交织扭结，宛蟒蛇麋集 ，呈巨网状，大树间簇拥的灌木和缠绕的蔓草，长势恣意，形态夸张。数公里小路有崎岖、有曲折、有平坦，变化多端，险处或有扶拦。近两小时跋涉，始终耳闻水声，目及碧色，虽盛夏季节，却不曾感到炎热，按标牌指示，越过公路又进入平坦的沙石路，所相同者，路边仍是高大的乔木林，撑着巨大的绿荫，所不同者，树的排列益趋整齐，偶尔还有小房子现于道旁。经过一座桥，即进入小镇的街道，尖顶的教堂，各式的民居映入眼帘。

　　在同一小城域内，还有一处名胜，便是欧洲的名闻遐迩的国王湖。国王湖是冰川时期形成的湖泊，其形狭长，宽1.7公里，长达7.7公里，平均水深近百米，在阿尔卑斯山的环抱之中，是德国最深的湖泊。此湖分三处毗邻，同属贝希特斯加登国家公园。极具北欧的峡湾风貌，湖水清澈，平如镜面，四面环山，山势险峻。身临湖上，果然万顷碧透，波澜不惊。放眼望去，陡峰斜恃，立壁如削，山托峰高，崖披岫颜。此行游览数处湖山，皆无此特色。百余年来，国王湖中只允许电动或人力舟船行驶，故湖中生态保持极佳。船行湖中心时，水手打开中舱门，吹奏小号，群山立时回响，颇为奇妙。由码头至湖的尽头，船行近一小时，登岸处是木构船坞，有小路绕山角可通另一湖面，小路宽逾两米，砂石路面甚平。路一侧，是很大的山脉缓坡，浓密的草丛间，散布着许多石头，大如房屋，小若巨盆，既无棱角也不很圆。石头上有许多沟纹，此乃冰川遗物特征，绿草萋萋的长坡有数百米，至山脚下则是郁郁苍苍的树丛，多是松杉之类，色呈暗绿，山势逶迤，与远处峻岭相连，同属阿尔卑斯山的第二高处瓦茨曼山脉。驻足湖滨远眺，甚至可见高高的峰巅一侧，有积雪在阳光下反射出的银色，约一公里处，又有一湖，岸边绿荫浓密，树虽不高大伟岸，但枝盈叶满，随风拂动，极显生鲜，清 澈水面波纹不惊，寸许长的游鱼成群结队，清晰可见辨，三三两两的野鸭游弋其中，怡然自得。游客都是乘游船同来者，数量自然有限，一阵喧闹后，湖畔便恢复幽静安谧的原貌。

到国王湖游览者，湖心岛是必去之处。那里有一座著名的修道院，造型特别，红色的硕大屋顶，在背后绿色山谷和湖畔宽阔的草坪衬托下，非常显眼，故称“红顶教堂”。教堂墙外的一片空地上是规模不小的露天餐厅。在直径盈尺的大树间，依次排列着长方形的餐桌，此处除有其他餐厅的肉排烤肠和沙拉之外，还有其特色菜肴——当地名产红鳟鱼，这种冷水鱼种，长逾一尺，煎制、炙烤俱是整条。餐厅里的传菜员，无论男女俱单手擎着两尺长的木质托盘，一次可送数盘菜肴和若干高逾半尺玻璃杯装的啤酒，他（她）们健硕、热情，时有幽默动作，快步穿梭于林中餐桌之间的身影，也是国王湖畔的一道风景。

德国的高速公路是免费的，多为双向4车道，限速最高可达180公里/小时，车不是很多，没有收费站，也看不到警察。行驶着的车辆，有的在顶棚或尾部安一铁架，上置自行车，多者可达4辆。一些小型城镇都有特别的自行车专用道，禁止机动车驶入。我在天鹅堡附近的温泉小镇小住数日，就曾骑自行车体验一次。专用道宽约三米，柏油铺面，全长数公里，穿过镇子里的住宅区，直达干线公路。镇外旷野皆是草坪，镇上民居多为两层，有的附有车库，有的建有露天停车坪，房屋造型朝向、颜色、构造十足个性化，鲜有雷同，镇或村庄，无论规模大小必有教堂，高高的塔尖，在诸多民宅群中，极为突出。在专用线上骑自行车者，老少皆有，不过一些骑车的青年人，似是安装了什么附件，快速掠过时，挟着一种呼啸之音，响亮震撼。这种装备，是酒店提供给我们的自行车上所没有的。

　　住在温泉小镇，是为了方便游览天鹅堡，天鹅堡共有两座，我所瞩目者，是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西1868年所建的“新天鹅岩城堡”。这座在德国乃至欧洲，颇负盛名的城堡，座落在群山怀抱中，城堡由巨石奠基，宏伟高峻，比与之遥遥相望的旧天鹅岩城堡更显威势。其在德境内14000座城堡中，乃是最著名的一座。城堡名字的来源，是中世纪关于天鹅骑士的传说，白色的建筑四面环山，城堡中保持了国王办公、开会、礼拜堂和餐厅的原貌，大量壁画、烛台、家具完好无损，再现着当时的历史风貌。登斯堡也，能充分感知其雄峻宏大。而在我下榻的温泉酒店遥观，透过时聚时散的白雾，这座在青山怀里，绿黛荫中的城堡，小巧玲珑，端庄秀气，竟是另外一番景象。

在幽静美丽的温泉小镇，我领略了德奥交界峰巅的无限风光。距小镇数十公里，有一座德国和奥地利的界山，山顶有著名的餐馆，由彼登高，可见已残破的城堡顶端，状似我国的长城烽火台。停车于半山的停车场，沿崎岖小路攀登，多少有一点儿探险的味道，小路宽不盈米，进入森林后，仅宽尺余，初时屡见百年古树，高可参天，躯干粗大。渐入深处，万木参差交错，不见天日，难以区分树的种类和高低，浓烈的潮湿之气充斥，八月初的暑季，竟是凉气逼人。老根盘结，远胜于魔法森林之中所见，枯叶矮草铺满地面，踏之松软，偶有朽木横陈，顽石当道，俱是苔衣深厚，紧要之处竟须手足并用。好在数百步后，前方透亮，可目及山顶。距高览下，河流和公路仅是颜色不同的带子，房屋则如散布的棋子，暗色的是森林，浅绿的是草坪，隐见半山处有流动的雾幕，两国间未有任何设施，风景如绣，是一大幅形式完整、色彩和谐的巨画。

由小镇驾车，两三小时到慕尼黑，从幽静美丽的田园投入了喧嚣热闹的城市。宽大的马路，栉比的高楼，穿梭的车流，熙攘的人海，忽然间换了一个世界。慕尼黑市中心著名的HB啤酒屋是我平生仅见的一大型餐饮场所，其所在一处高层建筑的底层，门前是不甚宽的街道。由多间无间隔厅房形成的大厅和硕大的天井毗连一处，构成一个同时容纳三千人的餐厅，在天井和大厅中，各有一只八九人组成的管乐队，演奏员俱着深色的六分裤，上穿白色衬衫，女士则是粉红长裙，欢快起劲地吹奏一支又一支的曲子。长形的木桌遍布厅中，兰白方格的桌布铺于上，看起来十分洁净。服务员们的白衬衫外，无例外的套着深蓝色的马甲，忙碌穿行在餐桌间的空道。这里的啤酒是驰名世界的黑啤和黄啤，以半尺多高的玻璃杯具装盛，菜肴如烤肘、肉排、炸鸡之类，可与啤酒一起在桌上点单，而主食则是由出售咸味面包圈的小姑娘负责，她胸前挂着长长的方筐，身着长裙，在密集的餐桌间穿梭往来，遂行其业务。我莅此处正值中午，找到一个空桌殊为不易，HB的啤酒麦芽味儿很醇，菜肴与其他餐馆无异，只是名气甚大，故而人气大旺。在餐厅一角摆放一小桌，两位老者，从容坐之，着装与服务人员相仿，只是马甲由两根宽宽的布带代替， 上面是色彩艳丽的刺绣，与众人不同的是他们都带一顶宽边深色的礼帽，其上还有类似羽毛的装饰，依我推测，他们应是负有问讯处或导餐位职责的工作人员。

在慕尼黑市中心，市政厅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这是一座黑黢黢的五层建筑，给人一种肃穆森严的感觉。从外观看，这座五层的建筑较临近的六层楼还高些，中间部分有一座塔状高层。市政厅不设门禁，对外开放，游人可以进入四层以下自由参观。大楼内十分寂静，且非常清洁，楼梯扶手、窗棂都纤尘不染，结实、宽大的楼梯有几处，上下楼非常方便，正面是一排办公室，高大厚重的木门紧闭，走廊的一侧有窗，桔黄色的灯，令每个角落都无暗影，虽是市政厅，却不见有人出入。如果购票，可以由指定的电梯直达塔状建筑之顶，电梯显示是13层。登斯楼顶，俯眺慕尼黑全市，街道、房屋、教堂尽收眼底。然较登布拉格古堡一览全城，似有逊色，短暂逗留，即离。到底层，市政厅还有宽大的后院，给人的印象，仿佛是一座展览馆。

慕尼黑城中，还有一个颇有名气的谷物市场，其本质类同我们的农贸市场，不同的是售货者并非摆摊儿，而是一个个独立的店铺和商亭，出售食品的店还附有一个布满餐桌和椅子的大棚。肉类、点心、蔬菜和水果分门别类，占地面积不小，其实就是一个综合性的露天商场，虽然客流不小，然与我们国内的农贸市场相比，规模和人数尚是大有不如。

从慕尼黑到柏林，乘高铁需运行4小时余，距离为 588公里。我下榻的酒店，与火车站仅一路之隔。步入车站，径向前行，右侧是一排商亭，出售各类食品，左侧即是站台，入站数百步，须关注站台编号，各站台都有停靠的列车，车门大开，只消核准欲乘坐的车次，即可携行李直接登车就座。无检票、安检、排队的程序。德国的高铁，车厢宽大，座位也宽松，每排两座，中有小桌，乘务员室在临近车门处，大约六七平米，玻璃窗很大，车厢里约几十个座位，旅客不足半数，显得空旷。开车后一女乘务员来验了一下票，然后微笑致意，直至柏林，再未见有工作人员出现。

　　抵柏林下车，转乘地铁，无需出站，沿斜电梯下两层，有自动售票机，购得票后，数分钟即有地铁进站，人同样不多，即便携带行李，也行动从容。在柏林大街上行走，人行道足够宽，过斑马线每每得到汽车的礼让。德国人的道德素养很高，即使陌生人相遇，都报以微笑和问候，每天早晨外出，犹有体会。他（她）们乐于助人，从许多细节可鉴。如我们初到柏林，投币购票时硬币缺乏，恰遇一对老年夫妇与一姑娘途经。小外孙试用英语相告，一家三口几乎同时掏出皮夹，立即凑够了我们所需之数，此亦我们初到柏林得到的第一印象。

柏林是一座大都市，由二战废墟上重建的城市。街道、建筑、绿化都很规范。城市交通很发达。地铁、 公交、轻轨四通八达，马路不是很宽，著名的菩提树下大街，也不过双向六车道，但靠右的一道，宽度是其他两道的总合，居然是非机动车道，不时有自行车驶过。虽然汽车不少，但尚不至于拥挤，俱按线行驶，听不到鸣笛。偶尔有鸣笛的，是闪烁蓝光的救护车。我下榻处是使馆区附近，从悬挂的国旗可识别美、英、俄、朝等国。大使馆附近有警车停驻，执勤的警察携有械具和枪支，但神情悠闲，毫无紧张之态，在那个区域，有的街道禁止机动车行驶行，行人不算少，但见不到难民和乞讨者。

　　德国境内大小城镇的停车场，无论是收费或免费的，都有残疾人专用车位，地面画有轮椅图案，公共交通亦然。我乘坐公交车，位于中门里，有一近两平方米空处，画有轮椅图案。车停际一老妪推白发老者欲上车，身着制服的司机迅速上前，将中门地板上一扳钮旋开，即拉起翻板搭于路边，使车底与马路岩石搭平，随即将轮椅推上汽车，停置于空处，然后将翻版复原，方回驾驶室，驾车起步，老妪于轮椅近处车厢壁上拉下一临时座椅就座，那是为残疾人专设的。在德国的人行道上，并不设盲道，据说盲人出行俱是牵有导盲犬的。

在柏林的大马路上，经常有三五骑自行车者结伴而行，多是以车代步的市民，也偶见重甲武士般的大马力摩托车骑士，和在布拉格街头见到的一般装束，然数量较多，最多时居然有6辆为伍，鱼贯疾行，骑士头盔罩面，不知年龄几何，风驰电掣，呼啸而去。在柏林的大道上，我还见过前面两轮，后边单轮的“倒骑驴”摩托车，前斗中可坐数人，从轮胎宽度和马达轰鸣，可知其排量不小，此亦我平生仅见，也算开了眼界。川流不息的机动车中，时见色彩靓丽的小跑轿，有红有蓝，敞篷双门，驾车兜风者多半是白发飘逸的老年人，他（她）们服饰整洁，神情俊朗，好不潇洒。在德国的各个角落，老年人处处可见，呷着啤酒，品着悠闲；乡村小径，相扶而行；甚至有些裸蒸桑拿和泡浴的场所，也常见他（她）们优雅的身影。

　　著名的柏林墙，是德国历史上难以抹去的一道伤痕。1870年以来，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强悍的普鲁士（德国）都是先胜后败。二战后期，苏联红军和英美盟军从两个方向进占柏林，摧毁了希特勒政权后，分别恢复民主德国和德意志联邦，由于意识形态分歧，两德分属华约和北约两大对立的军事集团，1961年建起了3.5米高的柏林墙。到1989年被拆除，历时28年岁月，上千人因由偷越被捕，二百余人付出生命代价。两德合并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后，保留了数段柏林墙旧迹，在其中一段墙后修筑了几十米长的暗色照壁，嵌百余名殒命者照片于上。我往参观时见每一照片前都有一朵素花，显然人们未曾遗忘这段历史。东德并入联邦，柏林墙被拆除之日，人们欢欣鼓舞，阖城庆祝的情景，在柏林博物馆中，专僻一室有所实录。

1981年世界各地艺术家云集于此，以墙为纸，创作了一批不同主题的绘画。画墙近年又得到了修缮，身临此地所见，参观之人甚多，有的时段甚至达到了拥挤的程度。

在柏林市中心著名的勃兰登堡门附近，有一片肃穆之地，2711个高低不同，体积各异的水泥碑横纵有序的排列在一个广场上，间距一两米，高均在一米以上，有长方形，有呈正方，虽然有大有小，但统一为灰暗颜色，这便是欧洲被害犹太人纪念碑群，整齐排列的碑间，有足够宽度和通道，可供行人通过。在其中部，有宽阔的石阶，降阶而且下是颇具规模的信息大厅，有大量的文史资料可阅，只是周一和节假日闭馆，平时可任游人进入。

柏林的雕塑，和其他欧洲城市一样，数量较多，一些古典式建筑房檐，学校的校园，广场的中心，随处可见。教堂和古典建筑上，多是宗教内容的人物，而其他处则蕴含不同的意义，譬如著名的洪堡大学门首的雕像，便是该校创始人。

大型商场在柏林市区，绝不少见，只是所赋名称不同，百货大楼、跳蚤市场、购物区等等，称谓不一，通常都是高楼巨厦，各式电梯分达多层，内有儿童游艺场所，三层以上也设置了冷热餐饮之处，有当地小吃，也有异域风味。商场内商品丰富，质量上乘，其宏大华丽与京沪的各地相似，只是顾客的数量略有逊色，但也极显热闹。

位于柏林西北部的泰戈尔机场是柏林两大机场之一，距市区仅8公里，交通极方便，机场规模较北京小些，设施不差，此是来自中国航班的着陆地。故而步入候机大厅，所见旅客黄面孔多多，我们只有在将踏归途之际，才会莅临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