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边城聊沈从文《上》A

老门闩

文化旅游序 二十世纪末，由《亚洲周刊》与来自全球各地的学者、作家联合评选出“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鲁迅《呐喊》位居榜首，沈从文的《边城》紧随其后，老舍的《骆驼祥子》排名第三。 你读过沈从文小说《边城》吗？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这是沈从文先生《边城》的开首语。 我不知道沈先生说的这个官道是不是我走的这条路 铜仁坐火车到怀化市再绕道坐到秀山县，从秀山县再坐长途车到花垣镇再坐小巴到茶峒镇。铜仁到茶峒直线不到200公里，饶了一个大弯，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沈先生那个年代交通肯定要比现在差，走进茶峒一定要比我费劲。 安排好住宿，迫不及待体验一下拉拉渡。 沈先生是这样描绘拉拉渡的 “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水常有涨落，限于财力不能搭桥，就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这渡船一次连人带马，约可以载二十位搭客过河，人数多时则反复来去。渡船头竖了一枝小小竹竿，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溪岸两端水槽牵了一段废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废缆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缆索，慢慢的牵船过对岸去。船将拢岸了，管理这渡船的，一面口中嚷着“慢点慢点”，自己霍的跃上了岸，拉着铁环，于是人货牛马全上了岸，翻过小山不见了”。 现在还保留拉拉渡。 拉拉渡的摆渡者（也是管理者）提醒游客一定要穿救护衣，还没有系好船就徐徐的开了。 河面宽不足百米几分钟就到了洪安古镇。 傍晚的洪安古镇，吊脚楼沿岸而息，中间一个红红的像碉堡特醒目，叠叠山峦在傍晚笼罩下，失去耀眼金色，凸显本色凝静等待休眠。 拉拉渡如何行船和沈先生描绘的差不多，这大概是后人按照沈先生描绘参照做的吧。只不过穿个黄黄的救护衣有点影响情绪。 到了对岸才知道拉拉渡不是24小时都有。天渐黑没停几分钟又坐回茶峒了。 沈从文还有一段对拉拉渡精彩描写： “渡头为公家所有，故过渡人不必出钱。有人心中不安，抓了一把钱掷到船板上时，管渡船的必为一一拾起，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去，俨然吵嘴时的认真神气：“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这个！” 但不成，凡事求个心安理得，出气力不受酬谁好意思，不管如何还是有人把钱的。管船人却情不过，也为了心安起见，便把这些钱托人到茶峒去买茶叶和草烟，将茶峒出产的上等草烟，一扎一扎挂在自己腰带边，过渡的谁需要这东西必慷慨奉赠。有时从神气上估计那远路人对于身边草烟引起了相当的注意时，便把一小束草烟扎到那人包袱上去，一面说，“不吸这个吗，这好的，这妙的，味道蛮好，送人也合式！”茶叶则在六月里放进大缸里去，用开水泡好，给过路人解渴”。 渡头为公家所有，故过渡人不必出钱。 现在坐拉拉渡不是免费，每位2元钱。 见不到管船人腰间挂的茶叶烟草袋子，也体会不到沈先生描绘的管船人那种不好意思是什么样了有些遗憾。 夜里很静睡的好香，夜3点醒看了一会儿手机，强迫自己入睡，结果梦里见到翠翠和她家黄狗。拿着相机追拍高兴的又早醒了。 5点半蹑手蹑脚下楼去寻找白塔。 站在桥头，晨雾缠绕山坳不愿离去，几幢白墙墨瓦点缀绿翠柏中，一艘木舟逆流而上，清水江潺潺流过，清静抚摸涟漪含笑不语。 沈先生描绘的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在哪里？ 茶峒、洪江、迓驾爷爷、翠翠、黄狗顺顺、天堡、傩送 沈从文编制的故事，像一根轻柔的丝线悠悠绵绵牵动我的心，走进沈从文的世界里仰望大师。 “端午节翠翠偶遇傩送，傩送的一举一动给翠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沈从文是这样描写傩送的“傩送美丽得很，茶峒船家人拙于赞扬这种美丽，只知道为他取出一个诨名为“岳云”。虽无什么人亲眼看到过岳云，一般的印象，却从戏台上小生岳云，得来一个相近的神气。 “傩送的兄长天保也喜欢上了翠翠，并提前托媒人提了亲。天保告诉傩送一年前他就爱上了翠翠，而傩送告诉天保他两年前就爱上了翠翠。当地团总以新磨坊为陪嫁，想把女儿许配给傩送。而傩送宁肯继承一条破船也要与翠翠成婚”。 多么有戏曲性的爱情故事呀，没有渲染的润笔，就像听邻居家有个小哥叫傩送的故事。 “兄弟俩没有按照当地风俗以决斗论胜负，而是采用公平而浪漫的唱山歌的方式表达感情，让翠翠自己从中选择。傩送是唱歌好手，天保自知唱不过弟弟，心灰意冷，断然驾船远行做生意”。 “几天后老船夫听说老大坐水船出了事，淹死了…”。 船总顺顺因为儿子天保的死与翠翠有关，也就不愿意翠翠再做小儿子傩送的媳妇。 翠翠是个天真善良、温柔清纯的小女孩，是作者倾注"爱"与"美"的理想的艺术形象。翠翠来到人间，便是爱的天使与爱的精灵。她爷爷把她养大，一老一少相依为命。 “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须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香酒。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眼的紫花布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 远处一片白色建筑，以为是沈先生笔下白塔叫后生发扬光大了呢，走进才知道这里是“三不管岛”新建宾馆。 "三不管”：湖南、四川、贵州都说不是它的地盘。据说三地的村民因为边界、水源等矛盾发生冲突，就约着一起去三不管岛上解决，官府知道了也不会管，慢慢的这里就成了有名的”三不管”之地。 《边城》寄寓着沈从文先生“美”与“爱”的美学理想，是他表现人性美最突出的作品，通过湘西儿女翠翠恋人傩送的爱情悲剧，反映出湘西在“自然”、“人事”面前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一代又一代重复着悲切的人生，寄托了作者民族的和个人的隐痛。 天阴沉，小雨急切访问人间。肚咕噜，小馆粑粑（1元3个）一碗粥进肚。 绵绵雨，把吊脚楼当成润物对象，使它更加古香古色，湿润的青砖地面行走来来往往游客，展示古镇有迷人之处。 这里的吊脚楼主要是苗族建筑风格。以前的苗寨建筑吊脚楼分两层或三层。最上层很矮，只放粮食不住人。楼下堆放杂物或作牲口圈。两层者则不盖顶层。一般以竹编糊泥作墙，以草盖顶。 现在改为瓦顶融合了汉族建筑风格，解决了木结构楼上没有水源不能洗澡（马桶问题），不过还是没有解决不隔音的问题，旧一点的吊脚楼有人走动全楼都咯吱或咚咚闷锤声（住过吊脚楼，这此特意避开住吊脚楼）。 人的眼能看360度怎么说一眼看三省？ 一脚跨三省怎么能实现？ 一口吃三省，吃一口怎么能实现？ 量化里包含多种含义，这就是中文最大特色。 三省：湖南、贵州、重庆。重庆是省吗？ 沈先生那个年代洪安属于四川省，为什么不还原：湖南、贵州、四川呢。 名诗坊有名句。 有一幅对联，上联都是“尖山似笔倒写蓝天一张纸”，据说是清朝举人、苗文创始人之一的石极塘先生在茶峒留下的，下联则是不少名人对的对联，其中“酉水如镜顺流碧海两婵娟”就是黄永玉对的。 风声水声歌声谈话声啜泣声声声惊残梦。 乡情民情爱情手足情骨肉情情情乱痴心。 这样的建筑风格颇具江南徽派风格，沈先生在茶峒没有见过的。 当年沈从文先生从北京回到湘西，重游边城时，再度被边地人民纯朴、善良、包容的民风感染，回北京后，于1934年写出了小说《边城》，那么问题来了，边城到底是哪？ 有人说沈从文先生是凤凰人，《边城》的原型地在凤凰。 有人说边城是秀山洪安古镇，因为洪安去凤凰必经之路。 有人说边城是茶峒古镇。因为茶峒有白塔。 依我说这三个地方环境人文相似，都属于塑造边城主要因素。湘西小城小镇，都可以在边城小说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从茶峒坐拉拉渡到洪安码头，拾阶而上，眼前建筑风格与茶峒建筑风格有些变化，街巷凝静，古镇居民利用雨小息之际晾晒笋干，二只黄狗一左一右貌似酣睡，当走进他们跟前，晃动尾巴示意它们再坚守岗位。 母女二人在古镇拍照，见我拿着相机，客气的请我给他们拍着。 我可不能错过机会，热情背后是解惑妈妈50年出生，插队，工作。 女儿79年出生，没有兄弟姐妹，自由职业者，结婚二年离异，没有小孩。 离婚是什么感觉？ “ 很好！我自己过的很惬意”。 妈妈的惆怅，女儿的坦然。 “女儿多陪陪妈妈，妈妈多陪陪女儿，二代人真的不容易”。 我突然觉得，爷爷失去女儿把爱给了翠翠，翠翠没了爷爷又见不到傩送独守渡口的故事，入木三分描述这个世界真的有轮回。 当地人说沈从文真的来过洪安，那时的洪安马路很窄，老式吊脚楼二层的居多， 现在的吊脚楼砖、瓦、木、石的结构早先土司王严禁土民盖瓦，只许盖杉皮、茅草，叫“只许买马，不准盖瓦”。一直到清代雍正年间“改上归流”后才兴盖瓦。允许盖与能盖的起不是一回事，沈先生笔下“边城”没有吊脚楼的描写，只有翠翠坐在顺顺吊脚楼看赛龙，也没有描绘一下顺顺家的吊脚楼什么样。 一位中年妇女坐在织布机旁聚精会神的织布，为了不打扰她，我轻轻的走进静音拍摄。 织布女手忙不停头也没回细声细语的说，“你是哪里人呀”？ 跑这么远的路，拍我干什么？-------？她问了一大堆问题。 我说：“我在门口看了半天，好有艺术感，色泽搭配那么协调，明暗光线叫我着迷，你坐在哪里那么认真关注你手里的土家锦编制，真不好意思打扰你”。 “嗷！你知道这叫土家锦”？ “我想知道，像你这样的年龄不外出打工而在家里织锦”？ “谁没有父母？没有人照顾的老人生活是多麽难--------”。？ 她讲了她的故事，听的我都愣神，就像翠翠与爷爷相依为命-----。 她对待父母的态度真的叫我含泪。 是呀！40年改革，连父母都不要了，伦理在哪里呀！ 织锦女告诉我，走出古镇过桥后有条小路，沿小路看到蔬菜大棚，再走就进山，哪里有个还没有被开发的“象鼻吸水”。 象鼻吸水，多么有诗意呀。 我走了很远很远山路，见到象鼻吸水。我心好释怀。毕生又多了一个链接存储。 回来真的后悔了。两腿发软，我的心在祈祷，谁来救我。 山路弯弯羊场小道，半天没有见一人。突然一辆轻便摩托车吃力爬坡。 这个土家族老汉比我小二岁，到山里采药。 他讲解象鼻吸水的来历，还带我下山。我坚持给他路费。他坚持不要。 最后我说，象鼻吸水这地方看着你长大变老。它是多么渴望有人来看它聊聊天呀。 你做到了，我也享受了。这种交换在自愿原则下。我觉得你收下路费我才心安理得呀。 好！ 土家族老弟在我送到茶峒古镇路上，我问老弟你知道沈从文吗？ 那是那是！ 你读过他写的“边城”吗 没有。 沈先生的“边城”没有读过，并不影响他热爱沈先生，他很感恩。 “没有沈先生你怎么能跑那么远的路到这里，怎么能宓宓之生偶遇我”。 边城的内涵，已不止是边境上边界上的城镇这么简单，它已经有了自然美、人文美的新内涵。 边城随着时间的推移，多处都在争沈先生的“边城”。 文学作品成功带动一个区域的旅游发展屡见不鲜，搞旅游的拿来一用，无可厚非。但自称是否得当、是否成功，还要看自身内涵的挖掘提炼。保持淳朴的民风至关重要。 歇一会儿，请看《游边城聊沈从文的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