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篇】 2023夏 长途驾行四十天 探秘中国西部高原（日记）八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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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忆】 二零二三年夏季出游 线路奇特 过程精彩 纵横无人区 驰骋川藏疆 历四十日 跌宕起伏 一日一忆 聊以记录

觅小路探秘硝尔库勒盐湖

沿西径找寻巴勒根地炮台

昨晚露营的条件实在不错。海拔不高，呼吸顺畅，新疆昼夜温差大，夜里降温，但也不觉得冷。空气干爽，四周静谧，偌大的景区只有我们几个人，远处还有景区公厕，这样的条件实在太完美。而且傍晚还点火开锅，做了一顿有菜有肉的米饭，一夜睡醒，精神焕发。

今天的去处相对简单，沿新国道219向东向北，去领略天山南脉喀拉铁克山一带的自然风貌。锚定的点位有两个：硝尔库勒盐湖和巴勒根地卡伦（古炮台），预计总共三四百公里路程，仍然在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的范围内行驶。

新疆的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在新疆的各个行政区划里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哪怕是在如今新疆沦为网红打卡地旅游必谈也必去夏季一房难求的今天，它仍然是一个喧嚣场合里最寂寞孤独的角落。

克州名为克孜勒苏，在柯尔克孜语里是“红水”的意思。克州境内没有多少大河，最大的河流叶尔羌河也只是在西昆仑山深处擦边流过，其余叫得上名的盖孜河（去塔什库尔干必经）和库山河，都在边缘地区擦边流入塔里木盆地，著名的托什干河，也只偏处于自治州最北面，且仅有一段。唯有一条克孜勒苏河从西往东，流经了克州的主要农牧区，接近州府，而且穿境而过，所以以其命名。而这条河受降雨影响，流域内土质松软，河水携带红色的土壤较多，所以是红水河。

克州多山，山地面积达90%以上，且一半多的山地处于天山南脉、西昆仑山及帕米尔高原里面那些崇山峻岭之中，既无路，也无人。全州人口才60多万，按其7.3万平方公里的总面积，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不足十人。克州的风物地貌，有一个简易的概括方法，那就是“五个三”：三大平原——阿图什冲积平原、阿克陶冲积扇平原、盖孜河/库山河三角洲平原；三大盆地——哈拉峻盆地、吐谷买提盆地、黑孜苇盆地；三大文明交汇——华夏文明、古印度文明、古希腊文明；三大宗教并存——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三大语系荟萃——汉藏语系、阿尔泰语系、印欧语系。旅游喧嚣里寂寞角落的克州，其实内蕴相当丰富。

昨天，我们经过了阿图什冲积平原和吐古麦提盆地，到达了哈拉峻盆地，今天，我们就将去探秘一下哈拉峻盆地的盆底儿——硝尔库勒盐湖。

硝尔库勒盐湖名不见经传。无论是旅游流行榜单及信息，还是越野界的网上攻略，抑还是小众的科教影视自然科学介绍都没有任何文章和文字提及。但事实上，它90平方公里的面积，稳稳的居于克州第一大湖的位置。尽管旅人多以前往塔什库尔干县时路边的白沙湖和喀拉库勒湖为傲，可它们的湖面都只有几平方公里到十几平方公里的级别，与硝尔库勒盐湖不在一个档次。

早餐后离开怪柳林，已是北京时间上午十一点多钟，我们出绿洲后，很快经过荒凉裸露的干涸河谷，十二点左右回到新国道219的崭新柏油路上。我们没有再进哈拉峻乡，而是沿着219国道从哈拉峻乡东北面绕行而过。

十多天以来，这是真正正式走上新建的219国道。因为在克州的地界里，原本就没有219国道这一说。老的219国道仅限于西藏拉孜县到新疆叶城县，新的国道219从广西东兴沿中国西南西北陆路边境经桂滇藏疆一直延伸到新疆喀纳斯村，全长一万一千多公里。然而，新219国道仍然有许多空白没有连接，如云南和西藏都有大段空白，但最大的空白就是新疆克州及其东北边的阿克苏地区。

新疆克州北部沿天山南脉这一带，原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公路。人烟稀少，山地地形恶劣，更为甚者，新219国道向北延伸经阿克苏地区北边必须穿越高耸的南天山山脉。据称，这条公路具有世纪级的难度，穿越山脉的隧道最长将达到80公里以上，还必须经过好几个中国最大的冰川。这个国家级工程，据称在21世纪的本十年度都难以完成。

因其如此，新国道219在天山南脉的克州和阿克苏地区就处于一种有一段没一段的状态（据最新消息，今年春季新疆决定重新开工这两地的219国道工程，当然不包括打通天山南脉）。

真正正式走上新219国道，没有什么车，也没有路人，驾驶轻松神速。过阿奇布拉克村、谢依提村、喀让格布拉克村、克孜乐陶村，几十公里路几乎瞬间通过。北京时间十二点四十分左右，我们到达昂额孜村路口，硝尔库勒盐湖就位于昂额孜村的辖地里。

这里，路边上有一个民营加油站，我们到这里给汽车加油，顺带打听一下去盐湖的道路情况。

我们是从219国道右侧下路进入乡村土路，也就是说，我们进入的是219国道以南的地方，似乎不应该面临人烟稀少一片荒凉的境地，219国道左侧往北的地方才靠近边境更显荒凉啊？

这就是哈拉峻盆地的特点。北面是喀拉铁克山横贯，山势陡峭，荒凉无路自不必说；西面是喀什嘎尔山和博孜套山，东面是喀拉巴什套山，东西两侧山势平缓，河谷通道较多；而南面，则是卡拉塔克山，山形高大，横贯东西，也是无路可走的崇山峻岭。

进入土路，旁边是昂额孜村和哈拉峻乡农场的耕地，道路平整宽敞，行驶极易。接着是孜热布拉克村边缘，土路状况也还好。然后离开村庄，进入荒原，路旁开始出现大片的红柳，很是漂亮，周围尚有稀稀拉拉成群成排的胡杨生长。随后胡杨的枝繁叶茂身形消失，偶尔能见到茫茫荒原中枯死的胡杨屹立千年不倒的倔强身影。

北京时间中午一点零四分，车辆进入了土孜苏盖特盐碱地。这里，举目一望，大地满目疮痍，一块又一块的洼地，或大或小，里面布满了白色的芒硝，一直延伸到天边。大体上基本看不到植物，只有洼地块边缘，偶尔见到一两株低矮的植物顽强生存。土路也变得狭窄坑洼和扭曲，好多地方因为水毁塌陷，行走起来需要格外专注小心。

这个土孜苏盖特盐碱地，其实也是湖，原名就是土孜苏盖特盐湖。位于硝尔库勒盐湖正北边十公里左右，曾经的湖面为50平方公里。但湖水太浅，在干旱季节强烈的蒸发作用下，成为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盐碱地。尽管如此，这个地方当地政府仍然把它算作盐湖，称为硝尔库勒盐湖的上湖，与硝尔库勒盐湖主湖（称下湖）相区别。这样归并是有道理的，因为在历史上水源丰沛时，这两个湖其实就是一个湖。至今两湖之间还有低凹之处，一旦降雨和融雪丰沛，就会贯通。

从土孜苏盖特盐碱地登上隔开两湖的冬乌孜都克能阿德尔山，我们不期然偶遇了几只野羊。它们在这荒凉而且缺乏淡水的地方居然能生存繁衍，让人惊奇！它们见到车辆后，从容而急速的跳跃奔跑，显得活力非凡。我判断它们应该是较为普通的黄羊，而不是更为珍贵的天山北山羊。

顺着土路继续前行。大约北京时间下午一点二十分左右，我们在一个大概称为冬乌兹都克的地方（后来才知道地名）迷路了。土路的车辙印通往一所铁丝网围起来的房子，房子里却空无一人，看起来也没人生活。土路的车辙印消失了，前方是高耸的大山，周围植物相对茂盛，乔木稀疏，灌木浓密，绿草覆盖了整个地面。

我停了车，想在周围找人打听，结果徒劳，周围就没有一个人。我又顺着地下的车辙印，找寻往其它方向的出口，结果枉然，草地上的车辙印乱七八糟，通往任何方向都有可能。举目四望，打算能在目力内看到盐湖的广阔湖面，也是不可能之事，因为周围的植物挡住了远眺的视线。我甚至打算爬上近处那座山梁，去找寻盐湖的方向。

还是我的副驾聪明，用卫星地图和轨迹，判断盐湖就在前方这座大山后面。于是我们绕过这座大山（冬乌孜都克能套山），巨大的盐湖，一下子展现在我们眼前。

我们沿盐湖北边的湖畔开了约莫一公里，这里有一条车道，直通湖盆，里面纵横交错，有许多车轮碾压和沦陷的痕迹。我提议，为稳妥起见，就地停车，以免进入稀软的湖盆盆地陷车。

小伙伴们下车后，全都徒步走进湖盆，一直走到湖盆稀泥中临水隆起的一座弧形岛山上。我则放起了无人机，将这个大湖的影像收入囊中。只是湖面宽广，我断然不敢放无人机往湖心深入，操纵能力有限啊，担心无法收回！

硝尔库勒盐湖是哈拉峻盆地的盆底，海拔只有1550米，8000多平方公里的降水和地下潜流，最终都汇集到这个湖盆里来。但这里每年降水量极为稀少，平均不到120毫米，而蒸发量则高达2300毫米，入不敷出。于是，湖水不断干涸，变成了盐湖。

一般来说，划分淡水湖、咸水湖、盐湖和干盐湖的标准是湖水的矿物质含量，含量低于1‰的是淡水湖，1‰至35‰的是半咸水湖，35‰到50‰的是咸水湖，大于50‰的就是盐湖，再往上，湖水完全干涸，只有盐类矿物质沉积，那就是干盐湖了。

硝尔库勒湖称为盐湖，其矿物质含量应该大大超过50‰这个标准。因为有人做过实验，将300毫升湖水置于一个圆盘中，放在湖边暴晒和风干半小时后，盐水呈现过饱和状态，析出盐结晶。理论上说，盐水达到过饱和状态析出盐晶体，常温下需达到36%的含量才能出现，这说明硝尔库勒盐湖的矿化度是相当高的。有人将手伸入湖水中，然后将手从湖水中拿出来，张开五指，让湖边的风吹晾，只需一分钟，手上就开始析出盐粒，沾满皮肤。

我们谁都没有去做这个测试，因为根本就够不到水面，湖边几百米都是稀泥。我绕开湖底的稀泥，走进湖边那个弧形的岛山，站在土垄上远望，白茫茫的湖面，几乎看不到水面，湖水矿化度太高，析出的盐晶几乎盖满了整个湖面。估计在降雨季节会重新出现波光粼粼的景观，否则不久的将来，它就会消亡，成为硝尔库勒盐池。

下午，离开硝尔库勒盐湖前，大家胡乱塞了几口干粮，权做午餐。然后原路返回219国道，向东北方向行驶。

219国道在这一段是在天山南脉流淌出来的洪积扇上横穿，这个巨大的洪积扇足有数十公里宽，然后汽车经过右侧的艾斯灭能套山和莫洛克敦套斯山，快速行驶一百多公里，又经过左侧的玉却克宁阿克塔什山和右侧的阿特交鲁达坂，穿过阿特约勒隧道，随后沿一条不知名的季节性河流干河谷北行二十多公里，大约在北京时间下午六点左右，到达了托什干河大桥南头。

托什干河是一条著名国际河流。它发源于吉尔吉斯斯坦的天山深处，流入克州北部后称托什干河，然后向东流进阿克苏市，则称为阿克苏河，再向东南流入阿拉尔市，同叶尔羌河、和田河汇合，汇成了更为著名的塔里木河，是塔里木河的重要支流之一。由国外入境，最后成为内流河，消失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特殊的历程。

我们跨过托什干河大桥，在一个叫阿克塔木的地方左转，从这里走边防公路向西寻找路径，去探访巴勒根地古炮台。

巴勒根地古炮台位于天山南脉更偏西的哈拉布拉克乡，是清朝晚期阿古柏借助俄国势力发起叛乱时，当地的柯尔克孜族义军为抵御叛军所建。据说这个炮台背依北山，东、南、西三面平滩，厄守通往契恰尔、科加尔特和巴勒根迪三处山口的通道，美名为一台镇三关的军事要塞。

我们过大桥后，事实上走上了这一带的边防公路。公路沿着托什干河溯流而上，终点是一个称为科加尔特的没有口岸的边境哨卡。公路大概是新修建的，路面完全硬化，虽然并不宽大，但却不是预料中的简易土路，非常好走。

我们并不知道巴勒根地古炮台的确切位置，只是知道它位于哈拉布拉克乡牧场的旁边。当我们快速经过博孜塔拉村和阿克翁库尔村进入托什干河辫状河面那一段宽谷之后，在周围逢人便打听，却仍然不知所以。这些地方人烟稀少，极难见到路人。好不容易见到人，或者语言不通，或者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

我们到了哈拉布拉克乡牧场一带，这里已经走出山地，周围地势辽阔，托什干河也在平地上摊开，分为许多大大小小的河汊，视线极好，应该是边关镇守的样子，而且地图上的坐标点也在这一带，然而就是看不到炮台遗址在哪里。

于是我们下车徒步，往河滩一侧找寻，很快就发现了前方野地里有铁丝网围栏，循着它，我们终于找到了古炮台遗址。

古炮台遗址建在一个稍稍隆起的山岗上，曾经垒砌的炮台，石块已经松动脱落，只留下若干段断壁残垣。不过它真的是背据雪峰高山，面向西、南、东三面的河湾，算得上据险可守的一处要地。这个古炮台前有一个石碑，对这处遗址有简单介绍，但石碑上却称呼这里是巴勒根地卡伦，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清朝时期中国版图非常辽阔，为了守边，就在边境线上建立了许多哨卡，负责瞭望和守备。这些哨卡用满语称呼就是卡伦，有瞭望和防守之意。每个卡伦配备十人到三十二人不等，由朝廷负担，或常设，或临设，或移动，或添设，负责对边境的管控。从石碑叙述文字看来，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中亚浩罕国（即中亚费尔干纳盆地一带，今天的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交集的安集延平原）的阿古柏入侵新疆（也称叛乱，因为当时浩罕国是清朝藩属国）占领过这里，或许是柯尔克孜义军在此抗拒过阿古柏，或许是左宗棠平定新疆叛乱后再次增设了卡伦守望边疆。立碑者选用巴勒根地卡伦的称呼，估计有官方依据，且更为正统。而巴勒根地古炮台的说法则更为民间。

我们在巴勒根地古炮台呆了大约半个小时，走走看看，拍点照片，议论一番，然后走人。更西边更靠近边境也位于天山南脉更深处的地方，还有一个名为加科尔根古堡的地方，也是柯尔克孜族民抗击阿古柏入侵时的据点，据说小平原上长满白杨，风光更为优美，但我们没有时间前往了。

北京时间下午七点半，我们离开古炮台，循原路返回。大约七点五十分路过托什干河大峡谷，在峡谷里拍摄了一些夕阳辉映的图片，就重回阿格塔木，上新国道219直行，经哈拉布拉克乡和哈拉奇乡，前往阿合奇县城。

新疆西部，时差两个多小时。北京时间晚上九点过，这里还是夕阳辉映，在夕阳的映射下，我们在新公路上飞速疾驶，百来公里路很快就甩在了后面。夜里十点，我们驶入了阿合奇县城。

我是第一次来阿合奇县城。眼前这个小规模很紧凑的小县城让我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它几乎没有多少现代建筑，街道也不多，商业设施很少，也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宾馆。这同我印象中的新疆县城完全两样，似乎大大地落后于新疆的其它地方。据当地人说，盛夏时节旅游高峰期，外来客人完全没地方住，县政府为了安置旅客，将离城15公里的一个农贸中心改建为旅客集散地，用大通铺来解决住宿问题。

我不知道传说的真伪。只是我们当晚开着车绕遍城区那几条仅有的街道，还是没有找到像样的宾馆。最终在大街边上一个类似于旅馆的小宾馆落宿过夜，汽车也只能远远的停在街边人行道上。

此时此刻，我突然感觉，我们此行实在是走得太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