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语文老师——胡瑞琴

红杨树

<p>我在初中读书时的胡瑞琴老师</p> <p class="ql-block">当时实验中学语文组的五位老师:胡瑞琴、吴玉琴、赵伟士、陈作夫、王殿品</p> <p>胡瑞琴与丈夫(时任实验中学教导主任程迺杰)</p> <p>五位老师把青春留给了凤城草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又是一年教师节,不由得想起一生中教过我的老师们,尤其是初中和高中时期的老师,他们用爱心陪伴我们从少年走向青年,并教育引导我们从懵懂走向成熟。虽然许多恩师已离世远去,但在我们的心中却永远不会消失,其中就有我敬爱的胡瑞琴老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瑞琴是我50多年前,在辽宁省农村实验中学读初中时的语文老师,她2012年因病去世,如果活着也年逾九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地处凤城草河的辽宁省农村实验中学,是1958年,由我父亲创建的一所具有实验性质的新型省直农村中学。胡老师到农村实验中学任教,全是因为她的丈夫。她丈夫程迺杰,原是辽宁省艺术幼儿师范学校的教导主任,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省教育厅调他到省农村实验中学任教导主任,她也就随之而来。胡老师早年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当时在辽宁大学任教,事业有成、生活舒适。为支持丈夫的工作,她从繁华的大城市,自愿来到落后的小乡村;从风光无限的大学教员,甘愿降做普通的中学教师,她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并还带着三岁的儿子,在草河一呆就是十几年,还经受了文革的痛苦劫难。这不由得使我想起了19世纪初叶,沙皇俄国十二月革命党人的妻子,她们抛弃荣华富贵,甘愿跟丈夫流放到西伯利亚,坚守着风雪中的那份执着和美丽…….。那个年代,我们老师的这种献身精神,是现在功利主义者所不能理解的,更不可能去做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老师到实验中学后,就成为我的语文老师。爸爸对我说:“胡老师是辽宁大学优秀的青年教师,你要跟她好好学习。”我从小喜欢看书,自然也就喜欢语文。初见胡老师,她很年轻,中等身材、梳着短发,人很干练,说起话来嘎巴溜脆。实践证明,胡老师确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有自已特点的语文老师。她的语文教学,不拘泥那种先阅读课文、讲生字生词、再归纳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的教学老套路,而是从语文教学目的和规律出发,着重培养提高学生的阅读和说写能力。她教我们两年多时间,却为少年时期的我们,打下了良好的语文基础,有两个方面使我受益匪浅,受用终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个方面,她注重提高学生的阅读欣赏能力,培养学生的阅读兴趣和欣赏品味。特别是引导学生对经典课文的欣赏,让学生融进美文的意境中。例如她讲《核舟记》,课文描述了明奇巧人王叔远,用一个长约八分,高二黍许的桃核刻成一只小船儿,展现了大苏游赤壁的情景。她在课堂上引导我们,欣赏作者是怎样从小(小核舟)写到大(大景观),从静(船)写到动(核舟上的机关和人物),以此来表现微雕工匠的高超技艺。小到小小核舟能“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大到这是展现苏轼泛游赤壁的大景观;静到只有米粒大小的人物端坐船内,“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动到“舟尾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胡老师讲得有声有色,仿佛此时那奇妙核舟就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几十年过去了,那只小船儿一直游荡在我的心海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还记得胡老师讲《岳阳楼记》,她对本文非常欣赏,因此讲得如醉如痴,小小少年被她的课深深吸引,仿佛随胡老师此时登上了岳阳楼,观洞庭湖那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壮观景象;并穿越历史与“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老先生见面对话。同时还着重讲解了写文章怎样借景抒情。胡老师在课文欣赏中,培养了我们学习语文的兴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另一方面,为提高学生的写作能力,注重学生的背诵和语法训练。她经常让我们背诵课文中的经典名篇。她说:“写文章肚里要有墨水,背的东西多了,墨水也就多了。你们现在正是记忆最好的时期,多背点名篇名句一生受益”。当时我们特别贪玩,把背课文当成负担。上语文课,每当胡老师点名背课文时,吓得我们都不敢抬头看她,生怕点到自己的名字。她提问到谁若背不下来就罚站,下堂课还叫你背,直到背会才能放过。就在胡老师的“重压”和“逼迫”下,两年多时间,我们肚里也真都添了不少墨水。至今我还能背出初中的一些课文和徍句,无论是写文章还是讲课,常常信手拈来。我能做到这样,非常感谢胡老师的严格,也做为学习语文的经验,经常介绍给他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老师在写作上,另一个做法就是加强学生的语法训练。她说:“学不好语法,就说不明白话,写不好文章”。她在辽宁大学就是教语法的,所以我们近水楼台,初中阶段受到了很好的语法训练。单句复句结构;主谓宾补定状;的、地、得的用法等讲得深入浅出、十分清晰,我们也掌握得较好。由于从小打下良好的语法基础,所以后来无论语言表达和写文章,病句很少且比较流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最令我感动的,是胡老师对教育事业的那份执着。她在文革期间,由于出身于天津一个资本家的家庭,还把生身母亲的骨灰,一直保存在自已家,那在阶级斗爭为纲的年代,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所以,文革刚开始,在学校她最先受到人身冲击,造反派污她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逼迫她捧着母亲的骨灰,被撕扯着游大街。然后妖魔化的学生,又将她母亲的骨灰强行丢进了草河。过了两三年,她的一家又被赶出草河,下放到更加边远的凤城县杨木公社傲家村,过了好多年被改造的日子。因此她唯一的孩子,前途也被耽误了。但文革后,她对教育事业痴心不改,重新工作仍选择当教师,在丹东五龙背师范学校又教了好多年书。后来调到天津,仍然在市广播电视大学做教师,直至退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老师与我的关系,实际上是与我们家两代人的关系。 胡老师不仅是我的恩师,更是我父母的朋友。她在文革前追随父亲的事业,一直是教学的骨干。最使我感动和难忘的是,在文革中她虽处境不佳,但对我父亲始终如一,充满同情。1968年在运动疯狂升级中,病中倍受折磨和污辱的父亲,为了捍卫他用忠诚打造的事业和“士可杀不可辱”的做人尊严,以死来抗争这场黑白颠倒的革命。那年11月6日中午,寒风飘着白雪,天是那么的冷、那么的阴,父亲在强迫劳动的学校菜园里,将砍菜的镰刀砍在自已的头上……在父亲滴血的时刻,是胡老师第一时间告诉我的,她顶着风雪匆匆迎着我,同情和焦急溢于言表,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镜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69年初,学校做为黑样板被解散,校址被丹东五七干校占用,我父亲又重进新牛棚,我们家被遣送黄岭村,胡老师也下放杨木,从此40年天各一方。后来知她调回老家天津,我们才又恢复了电话联系,我还曾让家住天津的堂哥代我去看望过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11年11月,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非常想见见我。于是我匆忙启程赶往天津,到她家小区门口,只见一老妇人,拄着拐棍在初冬大树的落叶中站立,我知道这是胡老师在迎接我,不由得顿时泪崩。她对自已的病非常坦然,即不手术也不化疗,两年多只用中药维持,她说她已年过八旬,也算长寿了,没有必要做无用的治疗。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的会面,谈了很多往事,她除了身体虚弱,仍很有精神,思维敏捷,说起话来嘎巴溜脆,就像当年教我时一样。分别的时候,她又坚持又送我到小区门口,在初冬大树的落叶中向我不断招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次会面虽然有些心酸,但毕竟满足了老师生前的一个願望,可惜的是当时照的两张照片,现在也找不到了。我们会面不到半年,就传来了胡老师去世的消息,她走得很安祥。老师走了八年,我也七十有二,如来生有缘,我还要做您的学生,还希望您做我的语文老师,还想听您讲我们当年没听够的《核舟记》《岳阳楼记》《泰山极顶》《荔枝图序》《卖炭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瑞琴老师千古!</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