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哇趣,哇趣,哇趣……”第一句响脆且清晰,就像某些歌曲首句响亮的定调;第二句依然响亮,但略作停顿;从第三句开始,你得循环播放,语音、语速要简短急促,语调由先前的高亢慢慢向平稳过渡,需一气呵成,这样你就可以跟我来到一个有意思的晚自习课上。</p><p class="ql-block"> 前排首座的精神小伙“嗖”的一声弹出座位,我疑心这小子什么时候在座椅上偷偷地安装了弹簧。周边四十多个脑袋齐刷刷地抬起来,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探寻,又玩味,又猎奇……</p><p class="ql-block"> “老,老师,有虫子。”他哆嗦着。</p><p class="ql-block"> 话音刚落,虫子“呼”的一声腾空而起,带着风声,挑衅似的在他头顶上360度侧翼滑翔。小伙眼疾手快,下腰、侧肩,左手护头,右手用作业本胡乱在空中舞动。</p><p class="ql-block"> 顿时爆笑一片,犹如海浪翻腾,冲撞着原本安静的教室。笑声稀释了考前略显紧张的气氛,笑声太满,溢出窗外化成点缀在夜空里最璀璨的星。</p><p class="ql-block"> 虫子在撞了几次玻璃后,终于从一扇真实打开的窗中顺利逃脱,回到了它熟悉的无垠中。虫子似乎和人一样,总认为熟悉的就是安全的;陌生的,就会无端的恐慌。</p><p class="ql-block"> 我揶揄道:“看你这么大个小伙子,将来能保护谁呀?”</p><p class="ql-block"> 他定定神,笑了,恢复了以往的机灵:“哎,老师,我其实就只是怕刚刚那种硬壳的小虫。真的!”</p><p class="ql-block"> 我还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嗯嗯,我信。”他挠挠头,落座。</p><p class="ql-block"> 我亲爱的小孩,你可知道,在比你们还小的年龄里,我们是把虫子当玩具玩的嘞。</p><p class="ql-block"> 在油菜花海一夜之间漫过褐色的大地时,我们会随手扯下路边野生植物宽大的叶子,流连于每一片花海,偷袭忙碌的蜜蜂。蜜蜂会奋起反抗,在我们手上留下一截断戟,落荒而逃。在课间的10分钟里,会有人蹲在泥地的操场上或某个阴凉的墙角边,寻找大小不一的洞穴,那是虫子的住宅或每日进出的隧道口。只要拔一根细长的草茎,就可以骚扰它们好一阵子了。胆小的会躲在穴里悄无声息地蛰伏,任你如何叫板,它就是不应战,这个时候比的是谁更有耐心。性子急的会气势汹汹地钻出来,或骂街或迎战,但几乎都会落入那个透明的玻璃瓶中,清晰而又无奈地看着这个世界。</p><p class="ql-block"> 更不必说在每个上下学的小路上,在每条不断被开辟的小径旁,我们随时可以招呼螳螂、蚂蚱、蝈蝈和背上点数不同的瓢虫……偶有自作聪明俯冲到你面前的天牛,很倒霉地被孩童用一根缝衣线拴住健壮的后腿,只能徒劳地扑腾。它会反复地被拿在手里,被反复地数它头上两根触角的节数。曾经威风凛凛的翎子却在此时尊严尽失,成了屈辱的标志。有时候,你所得意的,往往也是你失意的。</p><p class="ql-block"> 不拘乡下,城里也是热闹非凡。</p><p class="ql-block"> 老街的道行树,大多是梧桐。在夏末秋初之际,你可以迎面撞上“伞兵”——卷叶虫。它会吐丝包卷树叶,做一个精致的空中别墅,轻轻荡漾于晚风中。当暮色淹没整座小城时,路灯睁开眼了,密密的小飞虫如梧桐树抖落的头皮屑在灯光下飞扬,还有灰色的飞蛾趋光而来。最多的是跳高健将——土狗子,白天在潮湿的地下吃饱喝足后,夜晚就出来活动了,它不是爬,不是走,不是飞,而是不停弹跳,似乎是为了消耗过剩的精力。</p><p class="ql-block"> 夜更深时,就是萤火虫的主场了。城里乡下一片静谧……</p><p class="ql-block"> 此时,你是否还记得祖母手中的蒲扇摇来晚风缕缕的清凉;你是否还能听见时光隧道里悠长回荡的歌谣:“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p><p class="ql-block"> 余华说,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一个是现实的差距,一个是历史的差距。我们与这代孩子的差距,怕是两者兼而有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