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宁德（蕉城）人

每文

　　一直自诩自己是宁德人，这辈子除在外求学、工作之外至少也有五十五载生活工作在蕉城，自以为宁德话说的字正腔圆，但总有朋友、同学、熟人说我口音中总带点不甚稔熟的调子，而被揶揄宁德话不地道。

父亲是上世纪六十年初大学毕业分配到宁德工作，勤勤恳恳一辈子，在这块土地上生活工作五十多年，最后安息在宁德城郊的麒麟山。母亲是城关街中头黄厝里人氏，现已九旬，身体还算康健，她算是地道的本地人，宁德话那不用说了，不经意间随口说出当地俚语、顺口溜、谒后语，表意、压韵、有趣，朗朗上口。

　　老宁德城关很小，年青时无聊压马路逛街，一晚上能逛上3、4圈。宁德城关现存的环城路，是解放初期拆了城墙形成的，现存从称谓上还保留有南门、北门、西门、小东门的叫法，但实际已无实物留存，近几年南门和小东门在城市建设中重新修建起来，不过仅仅是个仿古的模样而已，与真正的老城门相去甚远。东门不保留称谓，那一带叫东门兜，原来附近有个农贸市场，是搭建在一条从城关西北向东流的溪岸之上，现在已易址而筑，就在老市场东边不远处，称东湖市场，为宁德城关最大的农贸市场。东门兜之外有下尾街，那里有许多的手工打金店以及日杂的店铺。老宁德从市场方向流下来的溪流与海水在原市场不远的地方交汇，交汇处的海滩上有不少连家渔民的吊脚楼，停泊着许多小渔船。出了东门兜过个水闸往东有一条沙石路，在木麻黄树的簇拥下向东沿着围垦形成的平坦的土地延伸，几个曲折约摸6、7公里便到临海的金蛇头二十五孔桥的大海边，那些土地当年都属于省属的东湖塘华侨农场，在离城较近的田野上树立着几十棵十多米高的木质天线，是对台干扰天线。

　　104国道从北至南是由单石碑下坡在军分区大门口取直顺着城关西边穿城而过，最后在南端的洋尾（如今叫富洋）过一条桥之后在山海之间蜿蜒南去。这条道路是宁德过境的公路，七十年代初时还是沙石路，车子一过就扬起灰尘。

　　宁德最有名也是最热闹的一条街就是八一五路了，是纪念宁德1949年8月15日解放而得名的。八一五路自西向东，呈西高东低，当年八一五路与104国道形成丁字路口（如今已向西拓宽才有了十字路口），东与东门兜相接。道路宽阔，两旁的行道树蔽日遮天，夏天为行人带来凉意，每逢节日装饰上灯笼、LED灯，夜晚灯亮有如火树银花，扮靓了整个街道。据老一辈说这条路是解放初期在原有的一条商业街的基础上拓宽的，这条街上有县政府、政府单位、派出所、百货、银行、人民会场、邮电局、新华书店等等，当年还有大众食堂和大众理发店。这条路上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单位排列，即西端北侧第一家单位是木材公司，紧随其后的单位是物资局，于是宁德人就有了：木材下面的物资局的说法，宁德话木材与肚脐谐音，物资局与乌曲曲谐音，这句话似乎有点下流，少儿不宜，是民间广为流传的笑话，为当地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民间幽默。

八一五路现今是宁德市蕉城区南与北的分界线了，104国道途经市区部分以此划分为蕉城南路和蕉城北路。

　　“煤炭场”和“红绿灯”在哪里估计要在宁德呆三十多年以上的人才知道，这两个地方都在104国道的沿线上。“煤炭场”的位置在蕉城南路与南环路的交汇处，当年在交汇处的东南侧有一个宁德县煤炭公司及其煤炭厂，供应市区千家万户煮饭烧菜的燃料——煤球。我小时候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跟父亲一起去买煤球，当个小帮工。这个地方可谓家喻户晓，而今煤炭厂早已不存在了，但这一带的称谓一直保留下来。“红绿灯”位于104国道与八一五路交叉的地方，这里是宁德市区内有史以来第一个设立交通信号灯的地方，那个年代“红绿灯”众人皆知在那里，于是“红绿灯”的位置就这么约定俗成。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在这个道路交叉处的中间，耸立着一座三面的三角柱形的石碑，每个面大约有七、八米高，五、六米宽，碑的三面分别是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的标语以及毛主席去安源的大型油画（由宁德一中的杨国经老师画的）。顽皮的孩子经常聚集在那里玩耍，胆大的，还通过下面底座的门洞进入碑的内部，利用碑内凹凸不平的墙壁攀爬上碑的顶部，危险度挺高，不过当时好像也没听说谁在攀爬过程中摔伤的事，看来当年的孩子体力胆量能力都是现在孩子所不能比的。

　　老宁德喜欢游泳的人一定记得“毛主席万岁”和“共产党万岁”。当年有一条引自金涵金溪水的引水工程，流经单石碑的山上有个蓄水池（现在还在，离烈士墓下方不远处），蓄水池外有围墙，围墙上写有“毛主席万岁”的标语，蓄水池的进出水口有铁栅栏围住，小孩子可以侧身穿过，或者爬墙入内，跳入水池畅游一番，这里就是“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水池的水有水道流到下方的发电厂，在发电厂下面也有一个蓄水的水池，它的围墙外写有“共产党万岁”，这就是“共产党万岁”。这两个地方每到夏天都是孩子们尽情嬉水欢游的好去处。不过大多数人一般是在一条流经城区北部的军分区和地区行政公署边上的水渠里游泳纳凉，但受水渠放水时间的影响，不能全天候进行。

　　宁德原来有个体育场位置在现在的闽东大广场，当年那个地方当地人又叫教场坪，是古时候兵士练武的地方，据说解放初期也曾经枪毙过人，七十年代初修建成体育场，各类的体育比赛场馆也都在那里，当时没有现代的室内体育场馆，而是用毛竹搭建的。这里也是当地老百姓休闲散步的去处，更是孩子们游乐嬉闹之地。

老宁德人记忆中应该都知道“造纸厂放屁”这件事，当年在现在闽东宾馆的西面原来是一家造纸厂，基本上每天都会排放一次纸浆经过浸泡漂白产生难闻的气体，同时还发出“呜呜”的鸣叫声，并向溪里排放咖啡色含着不少泡沫的污水。造纸厂大约七十年代末被拆迁了，建成了当年的地区公安处。

老二院（原宁德地区第二医院的简称，现为市医院）的地方原来是宁德展览馆，那里耸立着一座当年还算高大的苏式建筑，周围有几口的鱼塘，鱼塘之间的空地上有个石灰厂。我家当时住在宁德一中工字楼北楼的二楼，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这些鱼塘。每到夏天不少孩子手拿着竹杆来到鱼塘边，将竹杆末端用线系上一只死蜻蜓，死蜻蜓的尾巴上还紧套着一个比较大的蜻蜓的尾巴，然后面对鱼塘上空那些飞来飞去的蜻蜓，手持竹杆的一端，将那只死蜻蜓抛向空中并绕着圈子，逗引那些大大小小的蜻蜓，嘴巴同时还在叫着：死去不回头，死去不回头。那些蜻蜓会被死蜻蜓所误导诱惑，跟着那个扎在线上的死蜻蜓飞，越跟越紧，孩子们就会慢慢地将圈子越绕越小，在跟飞的蜻蜓用爪子抓住死蜻蜓尾巴的同时，将线恰好放到地面上，这时，孩子纵身一扑双手按住它们将蜻蜓捕获， 孩子们一片欢呼，好玩极了。

　　老宁德最出名的人要算是“友年”和“阿肥仔”（又叫家财儿）了。当年叫“友年”出名的有2个人，一个是卖鱼丸的，当年店铺开在县物资局边上的弄子里，味道甚好，现在这个友年已经不在世了，不过他的店铺还在原中行大楼下面由他子女在经营，算是宁德小吃的老字号了。宁德真正有名的“友年”要算一个长得削瘦，经常全身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中年男子，摆着一个专卖彩色丝线、花边、纽扣以及孩子玩具等的杂货摊，举止透着几分娘娘腔，有点神经质，特别喜欢与女士交流谈笑，于是当年人们凡对女性有点想法、套近乎的行为或者说有点色迷迷的人都被叫“友年”，人名成为了一类人及其行为的称呼。这个人大约八十年代不在了，听说他原来出身世家，家里挺有钱，后来解放后家道中落，就靠自己一双巧手制作了许多女性用品以及儿童玩具售卖以谋生。另外一个出名人就是“阿肥仔”了，这人是个智障，人长的稍胖，外号由此而来。家里可能是管不住或许也是没人管，穿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蓬头垢面，衣不遮体，腿还有点拐，流着鼻涕，趿着拖鞋，喜欢在八一五路上跑来跑去，每当八一五中路的人民会场放电影的时候，遇到人嘴里都会喊：看电影了，看电影了，饿了就跑到当年位于八一五路上的大众食堂讨饭吃，一副傻劲和痴样，后来人们就把傻头傻脑、脑子不灵光的人叫着“阿肥仔”或者“家财儿”。“友年”、阿肥仔”（“家财儿”）两个称呼充满鄙视和贬意。

　　回忆，是一道温暖的光芒，照亮了那些曾经的快乐时光。回忆是愉快的，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莫过于年少时期的往事。什么“官兵抓土匪”、“gi guo”、“扛仗”、“踢锅锅”、“斗鸡”等等，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起游戏，总是欢乐多多，常玩的乐不思蜀，经常被大人伶着耳朵回家。如今回想起来，竟是那般温馨。

记得那时，我们没有什么昂贵的玩具，黄瓜鱼的耳石、柿子核、香烟壳、玻璃珠等等，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在孩子们手中却变成了好玩的东西。手巧的孩子还能用铁线折叠成手枪，用木叉子制作弹弓，用空子弹壳制成响炮，每一个小玩意儿都凝聚着他们的智慧和创意。

女孩子们喜欢跳绳、跳牛皮筋、踢毽子、抛沙包。她们在空地上轻盈地跳跃，彩色的毽子在空中翻飞，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朵。那些欢声笑语，仿佛就是童年最美的乐章。

　　宁德的过去如同一幅幅绚丽的画卷，在闭目回想中缓缓展开。那些时光，虽然简单，却充满了无尽的欢乐。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四、五十年过去了。宁川的沟沟坎坎，街井巷陌，似乎没有我未踏足的，那些巷子、弄子都流传着许多有趣的故事和往事，说起来或许三天三夜都无法道尽。

生于斯，长于斯，宁德，是我生命的起点，这片滋养我生命的土地，她哺育我长大，我爱这片土地，爱这里的山山水水。宁德，是我生活工作的地方，这里有我的人生足迹，她是我内心深处最温暖的记忆。

我爱你，宁德，我是宁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