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开

青子如黛

它在等我，等我把它带回家；我在等它，等它抚慰我的幽思与乡愁。——题记

故乡的过往已然有了厚重的包浆，故乡曾熟识的人或老或散。每每踏入故乡，很多时候我只是深深地吸那清甜又略带质朴的气息，以平复、掩盖深藏心事与情愫，即便是每年春天，我的心总被潮湿包裹，也不愿意有过多的情绪表达。

2021年，我如常地来到了家乡，来到那座醒时梦里记挂的山上。路边的一簇叶片青翠娟秀，茎亭亭玉立的植物，成功吸引了我的目光，尽管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家乡并没有过百合花的身姿，但凭着对林清玄先生的著作《心田上的百合花》及罗大佑谱写的歌曲《野百合也有春天》无数次的阅读与吟唱，我敢断定它们是野百合，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带着难以言状的情绪，我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把它们蒜瓣的鳞球从深土中盘出，带回了南城的家，栽在了院墙东角的那个大瓷盆。从此这个大盆盛满了我的期待与心事。

这一年，从种下它那刻起，它似乎并没有拒绝新生活、新环境的开始。花苗越长越高，杆的底部变得越来越粗，挂在杆上的叶片虽不能说是油亮青葱，但足以把杆压弯，这长势一直到初秋。杆有30厘米高时，出现了颓势，叶黄、杆枯。到了冬季，土面没有了它曾到过的任何痕迹。这一年，它来过，又因没开花，似乎没来过。对于它的表现，在我的意料之中，能鲜活地长在我家院子里，就非常欣慰，感谢它，终于有了家乡能带走的东西。

2022年初春，这个花盆的正中央，挤出了一丝新绿，我凑上前，满心欢喜。那个沉寂了一个冬的鳞球，积聚了满身的能量，以昂扬的姿态迎接了新的一轮成长。这一年，我对它的示好化为了定期浇水、时不时观望、偶尔施上薄肥。它把前一年的生长过程完整地复刻了一遍，只是依然没有花的生长、消亡。我在家人、朋友的问询中，变得谨慎，不敢轻易断言它是百合。

2023年春天。没等它催芽，为物尽所用，在这个大盆里，我补种了一位同盆者—— 三角梅。三角梅的长势很猛，只一个来月，枝缠缠绕绕，花冠变得硕大，整个盆有了浓密的树阴，一到夏天，三角梅“刺啦刺啦”地开起了红花，花盆如一簇浓烈的火，一直从夏天烧到深秋，而在树阴下、在繁花中，野百合期期艾艾地依靠在三角梅的树林下，杆变得细了，叶也是羞羞答答地，列队不怎么整齐了。只是两株茎变成了三株，但这一整年，它都没证明它是花。我也下了断言：它不是野百合，只是外形近似而已；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它是，它也不愿意豢养于庭院中。渐渐地，对它的关注淡了些，它愿意长着就好。

2023的冬，南城下了一场我见过的最大的雪。下雪前，我虽对满院的花草都进行了刷石灰水、包草料、盖薄膜等抗寒保暖工作，但到了今年春天，三角梅没有如期抽芽长叶，这个盆似乎又要回到解放前。就在大家不经意中，在阳光照耀、雨露滋润下，百合又奇迹般地重新抽芽吐叶，焕发生机。那时，我内心念叨：活着就好！

日子就这样子不紧不慢地过着，三棵植株变成了四株，其中一株“噌噌噌”地往上长，往前冲，显然它成了这队伍中的前锋，另三株仿佛成了它的后卫军。日子也在不咸不淡中，悄然消逝。它们在长，我心无波澜。有一天放学，我突然发现，在近一米高的植株顶端，在叶片的簇拥下，一个小球被顶出来了。

我忙不迭地对老公说：“老李，这是不是要开花呀？”

老公细看后说：“应该是要继续长叶！它不是一直边长个边长叶吗？”

“哦！？”我满腹疑问：“叶难道是圆的？我怎么感觉不对劲？”

“等等吧，是不是花，很快就会有答案！”

后来，它用它那独特的姿态生长着，每天用新生姿态告诉我们：我是一朵花！不是叶！我是一朵花！不是叶！

是的，它用花的形与花的色证明着：从小圆绿球到小绿水滴状再到鹅黄簪花锥型花苞不断变大变粗。

它用花的姿与态生长着：多神奇，当它个小的时候，伸长腰身、伸长脖颈，用隆起的花苞细数时光的分秒，追着阳光，不肯停歇；当花苞长到15厘米左右时，倏地，它垂下了高贵的、追着光的头，寻找最适合绽放的姿态。

“夜来醇雨梦初醒，百合花开香满庭，”就在今天、在这酣畅淋漓的夏雨中，呀！亭亭花茎上绽放出一朵大喇叭形花儿：那硬朗的侧身，明明媚媚、绰约生姿；那娇俏的花瓣，嫩黄夹杂着翠青，清清朗朗、纯洁素雅，那夺目的深红花蕊，错落别致、暗香涌动。

“叶间鹅翅黄，蕊极银丝满。”一见花开，欣喜有，感动亦有：它在春风中、在夏雨中、在秋霜中，在冬雪中，在无数次摸索、酝酿中，历时四载，愿意安家，愿意在我家院子里开花，这是何其有幸。

是呀，清浅的时光，总有一份温暖化作心底的馨香，温婉着生命中的薄凉；那些山重水复的坎坷经过岁月风霜的洗礼终会在时光深处酿成一缕沉香。

时光，因爱而温润，岁月，因情而丰盈。野百合是时光深情的赠予！

我是夏姐。远书珍重何曾达，花事可知故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