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时间过的真快,甚至来不及给我打个招呼就已经到了爱回忆的年龄。</p><p class="ql-block"> 人这一辈子总会有一些事情值得怀念,有些怀念会被深深的埋在心里,有些怀念却是令人魂牵梦绕,无法释怀。我经常会梦到一个地方,我的心仿佛被梦境所牵引,让我无法割舍对那份美好情感的留恋。那是一片贫瘠的土地,物资匮乏,却精神富足,所以总是让我心驰神往。在这里我度过了20年人生最艰难也是最开心的时光,伴着我从儿时、少年走向青春。它见证了我的成长,记录了我许多第一次: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离开家去上学……我所有的无忧无虑都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p> <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西北边疆的一个小城市,我家就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小小角落,那里曾经是某部队某工程大队的驻地,后来就成了我们居住生活的地方。大家也一直习惯称之为“工程大队”。工程大队共有12排看似平房的窑洞,中间是两列四排,左右各有一排两栋,像极了士兵在队列演习,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窑洞是夯土结构的,除了门窗全都是土墙,很厚实,可谓冬暖夏凉。这里大概有六十来家户人家,在那个“人定胜天”的年代,家家户户基本都有四、五个孩子。大家彼此都很熟悉,谁是谁家的孩子都知道。更有趣的是家长基本是同事,这家的哥哥姐姐和那家的哥哥姐姐是同学,那家的弟弟妹妹和这家的弟弟妹妹是同学。串门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吃东家饭、喝西家水都是平常事,这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民风很淳朴。</p> <p class="ql-block"> 大院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下班、放学的时候,大人们忙着做晚餐,孩子们则聚在大院的空地玩耍,自然是左半边住的孩子在左边玩,右半边住的孩子在右边玩,那是一天最开心的时刻。大院这时候炊烟袅袅,谈笑声、打骂声、锅碗瓢盆交响乐混在一起,那是一幅多么生动且美好的画面啊。男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滚铁圈、炸泥巴、打尕尕(一种中间鼓、两头尖类似纺锤的木头玩具。攻击人用手中的木棍击打尕尕任一个尖头,使它弹跳起来,然后顺势在空中击打尕尕让它飞出去,防守方则是徒手接住否则攻击方便算赢了)。女孩子则跳皮筋、跳房子、抓骨头子(就是羊髀石,俗称嘎拉哈)。跳皮筋的小伙伴边跳边唱"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们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就开花"。我很擅长抓嘎拉哈,抓嘎拉哈时两三个小伙伴面对面席地而坐,双腿伸直张开,脚对脚,嘎拉哈一般是五枚,放在自己的双腿中间,将一枚抛向空中,在它落下来之前完成各种规定动作,比如:一次抓起几枚或者翻动地上的某个嘎拉哈正反面及两侧,并且要在完成任务后接住落下来的那一枚,一定要手眼协调,手要稳准快。有时候男孩女孩会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记得有一次一个叫三三的小朋友藏起来大家都没有找到他,后来小朋友都被家长叫回家吃饭了,他自己则躲在角落无聊的睡着了,怎么喊他都没有听到。后来每每说起此事,三三总是埋怨大家不够意思呢。</p> <p class="ql-block"> 最开心的要数旁边的空军部队放电影。每当部队放电影时,我们早早就得到了消息,放了学就赶紧写作业,不能耽误看电影。那时候几乎每家都会派一个孩子搬着一两个小板凳去部队露天放影地占位置,还会用砖头摆成或圆或方的阵地,表示这里是自家的地盘。快到放影时间,家里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地来了,这边喊张三、那边喊李四的人声鼎沸,很热闹,电影一开演顿时鸦雀无声了。来晚的人和家里没人占座位的人就在银幕对面坐着看,一样看得清楚,就是左右方向是反的。记得有一次,我小妹不知道什么原因来晚了,找不到我们,她抱着小板凳围着人群转圈地跑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大姐、二姐……”,因为人多,她又矮小,我们没有看到她,她也找不到我们,她只好在银幕对面坐下来看电影了。那时候真安全,不用担心孩子丢失。夏天看电影还好,最多被蚊子咬几个包,冬天可受罪了,坐一会全身发冷,特别是脚会冻僵,你听就有人开始跺脚,慢慢的成了集体跺脚,很有节奏,仿佛大家一起在跳踢踏舞一样。不管多冷多困也要坚持把电影看完,不过也有实在坚持不住的,爬在凳子上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也有消息不准确的情况,几个去占座位的小朋友一直等到天黑透了,部队没有集合,也没有人来放电影,只好失望地搬着凳子回家。这时候总会有人明知故问:看的什么电影啊?小朋友也会打趣地回答:哄孩子(红孩子)、五指煽红(五指山红)、月亮照白墙……</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没电视,晚上能听到父亲讲故事也是很幸福的事。每当夜幕降临,我们都会请父亲给我们讲故事,只要父亲不是太忙,他总会给我们讲几段故事。很会察言观色的隔壁邻居小红就会搬出一张靠背椅放在院子中央,请父亲落座,邻居家的孩子都坐过来围坐成一个扇形,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捧着下巴,认真的听故事。父亲用他那带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打开了话匣子,从伍子胥一夜白头过韶关、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讲到红军长征爬雪山、过草地(当然红军的故事是听我爷爷讲的,我爷爷是老红军);从刘备三顾茅庐、岳飞精忠报国讲到钟馗捉鬼……父亲讲的是绘声绘色,我们听的是津津有味,有时候也有人会打断父亲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每次讲完故事还会有一两个调皮的孩子拿着当时家里唯一的家用电器——手电筒照在自己的下巴下方,张着嘴,伸出舌头,瞪着眼睛,走来走去的装鬼吓唬人,总有小孩子被吓哭。爸爸总会说:哪有鬼啊,早被钟馗捉了吃肉了。</p> <p class="ql-block"> 在大院的右上角,有一个抽水泵,外面接着一根铁水管,下方铺了一张又大又厚的铁板,全院人吃水用水都在这里,用水的时候按一下开关就有水流出来。水很清澈、甘甜,小朋友们经常用嘴对着管子喝一肚子凉水,然后打个嗝,那样子很爽很满足。</p><p class="ql-block"> 每到周末,我和姐姐都会抬着洗衣盆去洗衣服。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这样的洗衣盆,白铁皮做的,或是方形或是椭圆形,洗衣服、小孩子洗澡都可以用它。夏天本来就是孩子们玩水的季节,我们边洗边玩,很开心。冬天就不一样了,西北的冬天真的冷,滴水成冰,手在水里还好点,拿出水面一会儿手指冻的就像胡萝卜一样。洗衣盆和地面的铁板很快就冻在一起,要用很大力气才能搬开。如果用湿手不小心碰到洗衣盆上,手会像胶水粘住了一样粘在洗衣盆上,这时候一定不能生拉硬拽,否则会很痛甚至会撕掉手上的皮,要用水慢慢地冲洗,一点一点地让手离开洗衣盆,这是我们吃过很多次亏后得到的经验。</p> <p class="ql-block"> 我还跟着院子里大一点的姐姐学会了织毛衣、钩饰品。那时候家里的茶盘上、被子上都盖着我和姐姐钩的饰品。记得妈妈买回来一些羊毛,刚开始妈妈用纺陀手工捻毛线,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纺线机,我和姐姐都学会了纺线。先纺一股细线,左手握一团羊毛,用脚蹬踏板,等纺线机转起来,右手配合左手将羊毛扯开一点点送进纺线机里,细线全部纺好后,再将三股线合成一股线,毛线就算纺好了。我们买了自己喜欢的颜料给毛线染了色,熬了好几夜终于织好了两件毛衣,穿在身上暖暖的,心里别提有多美了,我现在还记得我那件毛衣的样子。</p> <p class="ql-block"> 有一段时间,我很痴迷看小说。家里条件差,不能买书,我们就借书读。姐姐借来读完,我要过来读,妹妹借的我也读,同学之间也会相互借书来读。晚上写完作业,就开始看小说,还躲在被子里偷偷读,眼睛可能就是这样看坏的吧。那时候《青春之歌》、《红岩》、《第一次握手》比较容易借到。后来流行武侠小说,像《三侠五义》、《七侠五义》、《小五义》都借来看。印象最深的还是巴金的《家》、《春》、《秋》,我深深的被书中的人物命运吸引着,感叹着。外国文学名著也看了不少,《茶花女》、《战争与和平》、《三个火枪手》等等,有些书名字都记不清了,但是大(小)仲马、托尔斯泰、巴尔扎克这些名字却深深的刻在我心里。读书给我们那个贫困、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丰富的色彩,也为我开阔了眼界和视野,书为我打开通往梦想的窗,让我向往外面美好的世界,不再做那个单纯的“井底之蛙”。</p> <p class="ql-block"> 离开工程大队快四十年了,每当看到腊肉就会想起我家窑洞那扇形墙上挂着的几块滴着油的腊肉;每当看到卖水果的就会想到我父亲在院子里种的那几颗梨树。树上的梨清甜爽口,沁人心脾,可惜好多还没有成熟就让我们嘴馋摘下来了,到成熟时树上的梨寥寥无几……</p><p class="ql-block"> 工程大队,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它是我心中永恒的画卷,每一排房子都像一道道烙印镌刻在我心底,让我深深的留恋。这里的阳光,似乎总是特别温暖;这里的风,似乎总是特别温柔;这里的水,似乎特别的甘甜。以至于我离开已久,仍深深留恋着这片土地。尽管后来去过几次,但早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p><p class="ql-block"> 这里如同一本厚重的书,每一页都记载着我们的故事和回忆,它像一条条绳索,永远牵动着我的心,让我魂牵梦绕,不能自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