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杂谈（四）

雲峰夢溪

五、苦难历史不容忘记

　　历史不是用来粉饰太平的赞美诗，不是因我们的前人历史上取得的一点成绩而沾沾自喜地炫耀，如常被国人提及的“四大发明”、“郑和下西洋”等等。读史或史学研究还有一项任重道远的使命和真正的价值，就是不能忘记过去的苦难。中国历史上，虽然关于盛世治世的争议很大，但公认的严格意义上的盛世就三个。第一个开元盛世是唐朝时期，维持在唐玄宗李隆基的前半时期（公元712年至741年），第二个永乐盛世是明朝时期，约维持在明成祖朱棣的统治时期（公元1402年至1424年），第三个康乾盛世是清朝时期，约维持在康熙、雍正、乾隆的统治时期（公元1661年至1796年）。三个繁荣、安定的盛世加起来不到二百年，其他更多的历史或多或少充满了这样或那样的动荡、血腥和苦难，以致中国历史上经历了很多苦难史。如战国纷争、汉末之乱、八王之乱、五胡乱华、隋末之乱、安史之乱、靖康之耻、明末之乱、鸦片战争、甲午海战、抗日战争、文革浩劫等等。

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有句警示名言：“一个民族所有的困难，都是这个民族民众自己选择的结果”。如阿富汗民众选择了塔利班、伊朗民众迎回了霍梅尼、加沙民众民选出了哈马斯。中国历史上，中原地区常受匈奴、突厥、契丹、鲜卑、女真等周边游牧民族的扰袭和欺辱，抛开自然灾害不说，各种战争、动荡、乱象不断，新旧朝代更迭带来的创伤，两次被异族完全统治，上演崖山跳海、煤山上吊的故事；到了近现代，因科技的落后，自然难抵坚船利炮，被外国列强打得毫无招架之功，割地赔款、焚园掠夺才会出现。中国近代遭受的屈辱我以为不能完全让清朝背锅，这祸根其实在秦汉后就已经埋下。这与中国历来重文轻武、思想禁锢、重农抑商不无关系；众所周知，文可以安邦，武才能御敌。秦汉以后，中国尚武血性精神逐渐弱化，三国、隋唐尚有一丝尚武的余晖，之后血气方刚的气象淡化，被高看的是所谓忠君尚儒的士大夫情怀，其次，民众凝聚力弥散、科技落伍又使之雪上加霜

　　读史或史学研究，如果不彻底检视伤痛发生的原因 ，而忘记或忽略过去的苦难历史，未从中吸取教训，产生战胜苦难的力量和思想，让更多的人知晓和铭记，就等于容忍苦难的再次发生。杜牧在《阿房宫赋》讨论秦亡的原因，结尾处写道“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可谓发人深省！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如果不加警醒，那些曾经的苦难就会像复发的病灶和暂时沉寂的火山一样依然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重演，使人们再次遭遇同样的困境，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劫难。我一直反对用时间淡忘历史的苦难，以时间疗伤，而不培养人们不忘记伤痛的记忆和检视能力，无论现在或将来、我辈与后代都必须正视历史的苦难，从中汲取力量和智慧，以反思、检视历史来防止旧伤复发，这样才能真正地摆脱过去的阴影，开创更加美好的未来。这不仅是针对一个民族和国家来说，抑或是个体而言，皆是思想的崇高任务之一。

　　古今中外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摧毁或弱化一个民族或国家的方式有很多种，独裁和专制统治无疑是其中一种。独裁和专制统治为了自己无上的权力，为了高枕无忧，把反对者全部消灭和压制是他们最“神圣”的任务，为了愚民，而有意掩盖历史和让人民忘记历史。独裁者，一言九鼎，喜怒不定、“三习一弊”。“皇帝新装”的故事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断上演，独裁者的能力、好恶决定着法令、政策走向，在王屋太行面前，其若为愚公，他会下令搬山，若为智叟，他都会下令搬家。例如，在特权利益驱动下，1861年后的俄罗斯变革进程一直有着称之为“尺蠖效应”的特点，即一忽儿“自由化”，一忽儿又“束缚化”，但不管自由还是束缚都是为了权贵而折腾民众。专制统治者或寡头政治，他们无政敌或反对派存在，自然缺乏自我纠错能力，专制者用“左”手膨胀自己的权力、消除异己，又用“右”手钳制言论、推卸责任。因为没有执政对手，执政无需竞争，权利不受制衡，言论没有自由，罪恶不被披露，罪行不被惩罚，那么权利就是工具，部下就是家奴。在独裁和专制制度下，要进行政治变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等于提着自己头发过河，让民众当家作主就是天方夜谭，民众唯唯诺诺，奴性十足，缺乏思想自由。庞大不可一世的苏联的轰然倒下就是一个典型例证。总之，好的制度可以使魔鬼变成天使，坏的制度却可以使天使变成魔鬼。人类历史上已出现过无数次独裁和专制的灾难以及破灭，但即使再过数百千年，或许由于人性的缺陷，依然会有人对权力执着不弃，只要人类还存在，对权利占有的渴望就不可能停止。也正因如此，人类历史上那些抵御独裁和专制的思想，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倡导和传播这样思想的洛克、哈耶克、米塞斯等人就是思想界的杰出代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