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尽西湖一杯酒

闲听落花

文 / 小闲

22、23日于杭州游。故事须记下来，以飨自己。



1.

且尽西湖一杯酒

三面云山，一面城。杭州城，食店。

落座。西湖醋鱼、油焖笋、梅干菜薄饼、莼菜。还有，会稽山黄酒。三人对饮、畅谈。或许因为倍感山水好，酒菜好，情谊也好，同伴皆醒，我独醉。

可她们偏要一语道破，说我是酒量小。身在杭州，当然要列举一位杭州当地名人来做我的挡箭牌，以证明酒量小并不是我的错，醉酒更不是我的错。这，无疑要拉出宋杭州太守苏轼。

苏轼在杭州时业绩很多，广为流传的是对杭州西湖诗词文化的宣传；是继唐代刺史白居易，又一位著名的北宋时期疏浚西湖、美化杭州的地方官。如此，杭州人民要感谢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他对西湖的感情，绝非一般看客那样浅谈，他是倾注，是欣赏，是宠爱。苏轼乃首屈一指的杭州城市形象大使。

殊不知，苏轼的酒量却是极小的。小到什么程度，他在自己的许多诗词散文里从不隐讳，最清晰的表达是“予饮酒终日，不过五合，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予下者”。坦言他一天只能喝五合酒。合是计量单位，一升等于十合，五合就是五百毫升。诸客都知道，北宋时期的酒多为米酒，米酒酒精度多少？十来度而已。与我们喝的会稽山黄酒一样。也就是说，苏轼的酒量，一天一瓶米酒而已。和我差不离，我岂不乐哉。

找到苏轼这样优秀的挡箭牌，我就以十足的底气怼她们了：“当年的苏东坡和朋友们喝酒时，朋友们大杯 ，苏东坡是小盅，这是公平起见，大家拼的不是酒量，而是酒趣，是酒味，也可以以一样的酒境一样清晰度的大脑聊各种话题，诗词、散文、官场烦恼，更重要的还有八卦。”

我实在想不起来她们是否接我的话了。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们这么大的酒量，当然用大杯，我的酒量非常小，却同你们一样，也用大杯。你们一杯下去，波澜不惊，如同那西湖湖面水平如镜，我却像钱塘江大潮汹涌澎湃。你们把我喝倒下去，少了我参与聊天，就少了许多喝酒的乐趣啊。

她俩学医的，能准确判断出我醉酒的程度。她们觉得一杯黄酒下去，不过二两多，一百多毫升，怎么一位百斤重的女人就醉了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刻板的医者认为，醉酒嘛就是酒精中毒，应分三度，轻度、中度、重度。我头有点晕乎而已，轻度醉酒都不能诊断啊！我也是医者，自诩医学基础扎实。我伸过膀臂，要闺友数我的脉搏。

我感觉心脏起搏剧烈，闺友说脉搏有150。我回答她这是有氧运动的节奏啊，有时候有氧运动还达不到如此心率。闺友心中有数，这是比浅醉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理我，要我想睡觉就睡觉。我的头确实很昏，那种昏的程度，像忙碌了一天的工作回家万分疲劳倒头睡在床上；又像心思凝聚吃了安眠药，昏昏欲睡终于逃脱了凡俗。从来没有过的如此舒适的醉酒状态。

睡觉也不打紧。黄庭坚《题东坡字后》描述过苏东坡：“东坡居士，性好酒，然不能，四五龠已烂醉，不辞而就卧，鼻鼾如雷。”这话说得很清楚，苏东坡喜欢喝酒，但容易醉，四五龠就烂醉了。再次申明，龠也是计量单位，两龠为一合。在黄庭坚眼里，苏东坡喝四五百毫升的米酒就烂醉了，醉了也不硬撑，倒头就睡，鼾声如雷。可爱的苏东坡，直率而豪宕。

其实我根本没有学苏东坡，睡意袭来，无法自持，我依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也早把苏东坡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听见她们叽叽喳喳：还是她好，不费酒，喝一点就醉，言谈举止全松弛下来，比平时可爱多了。哎呦，不就是说我端庄有度，略欠飒爽嘛。我闭着眼睛应了一句，谁先倒下谁幸福，我什么都可以不想，你们仍然要想很多。

隐隐约约我听见她们天南海北谈论江苏各城市的风貌，又比较江苏与浙江主要城市的区别。我头脑尚清醒，还时时不忘记在自以为关键词上插一句。最后她们说到西湖、杭州。江南，“最忆是杭州”，杭州的灵山秀水，杭州在历史文化传承发展上的状况，杭州工业兴市战略的实现，赞叹这座江南城市的历史、经济发展轨迹。我再也不吱声。或许每个人心头都有一座城市。我们仨出来，饮用眼前酒，无不表明我们对西湖，对这座城市的爱恋。

“少焉苏醒，落笔如风雨，虽谑弄 皆有义味，真神仙中人，此岂与今世翰墨之士争衡哉？”是说东坡酒醒后写字自娱，全干的文人之雅事。我却被她们摇醒赶快要回家，还要带两筐酒走。原来在我睡着的时候，她们禁不住店小二的推销，买了两筐会稽山黄酒，用纸盒盛着。劳什子还要带回几百公里之外的扬州去。

时间很紧很紧。赶快回酒店取行李箱，拖着酒，打车到高铁站。途中驾驶小哥那个被我们催啊，我的酒早醒了大半。好不容易进了车站，不料安检时，一盒酒不小心落下，打了，顿时酒滴注而出。实在是来不及了，我拖着破碎的酒盒就上车。

火车慢了五分钟，仿佛就是包容我们这帮西湖边喝酒迟到的女人，否则我们一个都赶不上。我们相视而笑。裙子上全洒了酒，火车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