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得掉渣儿的堡子（合集）

宁肃

堡，从土，保声；本义为“土筑的小城”。于是，想当然地想，这“小城”的作用在于“保护”，以图安全。
从狭义，堡只是一道人工筑就的土墙，要么用粘土直接夯砸成壁，要么用土坯砌成“泥箍子”，即使用了点石、砖、木，但建材主体必定土质。仍从狭义，堡是起防护作用的构筑物，为特定人群提供一种建筑意义上的保护层，环而围之，立墙为安。但堡不同于军事上的单纯“土木质防御工事”，平时堡中有军民生活，所以涵盖“有城墙的村庄”，甚至泛指村镇。也就是说，堡不单纯指村外那道土墙了，也包括它所环围的主体，如不同材质的房屋与相关设施，还有它所保护的人们及其财产。
如此的堡，已不再是纯粹的粗糙的线性建筑体，而是一个综合的地理单元乃至行政区间。甚至，在堡这种人口聚落单元较为普遍的冀北、晋北、陕北地区，“堡”已成为一种地域性的人文景观。这种景观是历史与自然塑造的现实作品，给我们的视觉与心灵带来冲击，为人们探索与传承地域文化提供最基础的养分。然而，这种特定建材与形态的建筑成果，这种特定组成与内涵的生活载体，即使没有人为破坏，经过年复一年的日晒、雨淋，也会不断地风化、开裂、崩解、坍塌，不断地掉着渣儿……
一次，给老张显摆蔚县之行的成果，方知不吭不哈的他早把那地儿熟熟儿啦，甚至连雁北地区的好多我听都没听说过的地儿，他都拉着老婆、孩子跑去了。原先只知他摄影偏好人文，没想到他这个地道的北京人儿却好如此的老土味儿。
他说，“我看过几本关于蔚县风土的摄影集，但摄影师们抓的都是那里留存最好、观感最强的。实话实说，我喜欢的倒是那些最土得掉渣儿的。”他又说，“老哥，我敢说，最多五十年，渣儿也就没啦。”他还说，“堡”字发音多有不同，不区的地区“bǎo”、“pù”混杂。而在原察南现冀西北地区，“堡”要读“bǔ”，口语中还往往还后缀个“子”字。
说这些话，已是十年前。我们逛过的堡子，仅蔚县的就有几十个，期间还涉足了阳原、阳高、天镇、新荣、广灵、涿鹿、怀安、河曲、盂县、万全、宣化、怀来、左云、右玉等县份。我想，好多古堡的片儿还没整理呢，即使写出来的游记也多按行政区划。干脆弄个“土得掉渣儿的堡子”系列吧，让堡子真正当主角。
不得不说，“土得掉渣儿的堡子”还是蔚县的最具代表性，本人的记录也以蔚县的堡子居多。自从大伟户外把西大神堡交给我的7D，我就与蔚县古堡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所以，说古堡就不能不说现在的蔚县曾经的蔚州。反过来说，喜欢蔚县主要也是喜欢蔚县的堡子。
今蔚县，古蔚州，属宣府，近大同，地接雁北地区。这里，曾为壶流河盆地上的“巨郡”，有“京师肘腋，宣大喉襟”、“身系京师安危”之说，史上多发战乱及匪患，民不聊生。特别是明朝以来，蔚州成为坝上外族南扰与明军北御的军事要地，上演了太多的刀光剑影与马革裹尸。因此，曾经“屯兵带甲四十万，据大险以制夷”。
明初，朱元璋推动“边民内徙”，“以军实边”。为有效解决后勤问题，实行“寓兵于农”的军屯政策。如“额定人数五千六百人的卫所，只留下一千人进行守备，其余四千六百人去耕田。”用今天的话说，相当于“建设兵团”吧。
战争威胁的存在，让边境军民开始修建起城堡来。可以说，最初的“堡子”为屯兵之所，主要用于攻防战斗，类似现代的碉堡。后兵衍子孙，民众渐旺，堡扩为城，修墙设门，“有警则入城堡，无事则耕，且种且守”。于是，有了大量的民堡与兵堡相杂。
据有关资料，明朝官府对民间自修城堡持鼓励态度，对于一些地理位置重要的民堡，官府还会出资将其改造为官堡。据说，这曾得益于当时的大太监王振。在京师手握重权的他，“将朝廷修筑城堡的政策在家乡贯彻得淋漓尽致”，致使蔚县“凡村必堡，为诸邻县所无”。以至于，蔚县有“八百村庄八百堡”之说。
其实，即使没有明清时期游牧骑兵的侵扰，也有山上土匪的抢掠。所以，“直到解放前，500多年的时间里，蔚县各堡子的居民一直保持着堡内居住、堡外耕作和天黑即关堡门的习俗。”也许，只有在坚壁高墙、堡门紧闭的城堡内，这里的人们才会感到真正的安全。
据罗德胤先生发表于2008年的《蔚县古堡：500年马蹄刀剑的记忆》，“1985年文物普查时蔚县还保存着近300座城堡，而最近的调查则表明大约只剩下150座了。”现在呢？我想更少了吧。其实，无论官堡还是民堡，蔚州的远不及当年的雁北地区规模宏大，但能“批量留存至今的，仅河北蔚县。”
了解了这些，不禁惊讶，“我的天呀，一个小小的蔚县，既有打树花及剪纸绝技，又有这批量的绝版古堡。再加上小五台的绝美风光、壶流河的原生湿地，还有那大抿裆裤的老人们，真是太可爱啦！”当时我就说，“这里是摄影人儿将蜂拥而来的又一个天堂”。现在来看，远不止摄影人，甚至是电影和电视剧制作团队，还有大量的户外队、休闲的自驾者和专业旅游团也都盯上了这里的堡子。
我也盯着这些堡子，而且盯老墙也盯老人。按说，当地人应有一定的兵家血统遗风，但长期闭关锁堡的生活方式造就了他们隐忍、自安、善良、淳朴、温和、厚道的性情。他们至今秉承着很多城市人视为落后的传统，甚至是一些无法理解的生活方式，包括他们的穿着和吃喝。这些年，在走访蔚县古堡期间，我在拍墙的同时也拍摄当地的老人。每次拍的老人相片，我会找专业机构放大洗印后配上相框，再给老人送去。如此五次三番，就和他们熟悉了，以至于像认了亲戚一样。我敢说，在蔚县不怕没吃没喝的，随便进村找饭吃，我有这个自信。而且，吃了喝了不要钱，否则跟你急。但如果下次来给带点什么礼物，这行。
公开讲，我喜欢蔚县，喜欢这里的堡子和堡子里的老人。正是这些还穿着大抿裆裤的老人，对这些堡子的生存做出过重大贡献。据说，当年正是这些老人的权威，才使得“整风”、“破四旧”甚至是某些运动都没有彻底摧毁了这些堡子以及堡子文化。这些老人是这些堡子得以保护下来的功臣，他们也是而且才是最具价值的堡子文化元素。他们，是和堡子紧密联结于一体的时代符号，是一个时代的活化石。今生，他们注定是无法走出他们的堡子世界啦。不知，这是幸，或不幸？
可以肯定的不幸，是古堡的人去屋空。徒有沧桑的老墙，以及凋零的老房和老树，而没有人尤其是老人的堡子便无灵魂，只能算坟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古堡的未来路，一条是新生，一条是死亡。值得注意的是，创新性改造并不一定令堡子新生，人工修缮有的连延年益寿都谈不上。见过了新材料应用与高技术做旧，也见识了粗制滥造与不伦不类，既糟钱又破坏的蠢事还时有发生，而后果是不可逆的。
　　面对堡子，人的感情难言。在新农村建设和古堡开发面前，但愿发展与保护真正能同抓并举，而不是口号。也希望当地能有效地破解“不修就烂，一修就变”的难题，而不是商机。
　　由土到墙，再到土得掉渣儿，或许是堡子和人都逃不掉的命运。要我说，如果不能让堡子原汁原味地延年增寿，善终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个过程是静寂而悄然的，但堡子掉下的每个土渣儿都有生命与灵性，每个土渣儿的零落为尘又是一幕无声的话剧。能够见证这些，我们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快拍吧！尽管我的摄影技术欠缺、装备不流。我不想为那土得掉渣儿的堡子唱挽歌，只想为他们多留下些印记，以便老来能够枕着那浓浓的泥土味儿入梦……
　　只说堡子不见影儿肯定不像话，那就每个堡子先上一张写真吧。

图1 蔚县西古堡，2012-2-4

图2 蔚县逢驾岭，2013-10-2

图3 蔚县北官堡，2013-10-2

图4 蔚县南张庄，2013-10-2

图5 蔚县祁家皂，2013-10-2

图6 蔚县西大坪，2013-10-2

图7 蔚县苑家庄，2013-10-3

图8 蔚县北方城，2013-10-3

图9 蔚县卜北堡，2013-10-3

图10 蔚县水西堡，2013-10-3

图11 蔚县阎家寨，2014-9-6

图12 蔚县小酒务头，2014-9-6

图13 蔚县大酒务头，2014-9-6

图14 蔚县白河东堡，2014-9-7

图15 蔚县白中堡，2014-9-7

图16 蔚县白后堡，2014-9-7

图17 蔚县单堠堡，2014-9-7

图18 蔚县杜杨庄，2014-9-7

图19 蔚县下官堡，2014-9-7

图20 蔚县筛子绫罗，2014-9-7

图21 蔚县浮图，2014-9-7

图22 蔚县苏家疃，2015-4-4

图23 蔚县南方城，2015-4-4

图24 蔚县南留庄，2015-4-5

图25 怀来县镇边城，2015-4-6

图26 张家口堡子里，2015-9-20

图27 蔚县小枣堡，2016-4-18

图28 蔚县上苏庄，2016-4-20

图29 万全县洗马林，2017-4-30

图30 阳原县开阳堡，2018-4-21

图31 阳高县守口堡，2018-4-21

图32 阳原县三马坊，2018-6-21

图33 天镇县李二口堡，2018-6-22

图34 怀安县渡口堡，2018-7-27

图35 怀安县西洋河堡，2018-7-27

图36 天镇县保平堡，2018-7-27

图37 阳高县十九梁，2018-7-28

图38 阳高县正宏堡，2018-7-28

图39 阳高县镇边堡，2018-7-28

图40 左云县月华池，2018-10-3

图41 盂县大汖，2019-3-9

图42 新荣区宏赐堡，2019-6-7

图43 新荣区镇川堡，2019-6-7

图44 左云县威鲁堡，2019-6-8

图45 左云县宁鲁堡，2019-6-8

图46 右玉县平集堡，2019-6-9

图47 河曲县夏营，2022-10-3

图48 河曲县五花城，2022-10-3

图49 河曲县唐家会，2022-10-3

图50 河曲县高峁，2022-10-4

图51 河曲县楼子营，2022-10-4

图52 河曲县罗圈堡，2022-10-4

图53 河曲县石城关，2022-10-5

图54 河曲县桦林堡，2022-10-6

图55 河曲县万家寨，2022-10-6

图56 怀来县土木堡，2023-3-19

图57 蔚县天照疃，2023-4-6

图58 蔚县永宁寨，2023-4-6

图59 蔚县庄窠，2023-4-6

图60 蔚县王家庄，2023-4-6

图61 蔚县西高庄，2023-4-6

图62 原平县崞阳，2023-9-5

图63 蔚县后堡，2023-10-1

图64 蔚县前上营堡，2023-10-1

图65 蔚县宋家庄，2023-10-2

图66 蔚县邢家庄，2023-10-2

图67 蔚县吕家庄，2023-10-2

图68 广灵县翟疃，2023-10-3

图69 广灵县东留疃，2023-10-3

图70 广灵县上林关，2023-10-3

图71 广灵县西蕉山，2023-10-4

图72 广灵县殷家庄，2023-10-4

图73 涿鹿县狼窝，2024-6-8

图74 蔚县羊圈堡，2024-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