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水市朝圣麦积山

闲云野鹤蒋长华

离开兰州城区南下，窗外掠过的荒漠戈壁逐渐变成绿色，黄浊的溪流也随之显见清澈；公路两旁的玉米、樱桃等农作物和水果压满枝头，塞上江南景色逐渐显露。沿途虽车辆稀少，但我们的车内却是欢声笑语，特别是“岳”兄弟，讲荤段、谈股经、献殷勤等节目总是一出出、一套套，给我们的旅途带来了欢笑和愉悦，活跃了气氛，赶跑了睡意。不经意，四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甘肃东南部天水市。

天水的命名，源自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相传，在秦末汉初的动荡时期，天水地区古称上邽，经历了连年战乱和严重干旱，民众生活困苦。然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天空裂开，一道光芒从天而降，注入大地的裂缝之中，形成了一个湖泊。这突如其来的奇迹，被视作天神的恩赐，湖泊因此得名“天水”，而这座城市也随之以湖为名，逐渐发展成为今日的天水城。这个故事，不仅在当地流传，也被《水经注》等古籍所记载，为天水的名字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水经注·渭水》卷十七记载：“五城相接，北城中有湖水，有白龙出是湖，风雨随之，故汉武帝元鼎三年，改为天水郡。”故有天河注水之说，怪不得，天水河流清澈，成为“陇上江南”。

天水历史悠久，是中华民族发祥地之一。人文始祖伏羲以及女娲均出生于此，故有“羲皇故里”之称。以麦积山石窟、仙人崖、石门山、曲溪、街子温泉为重要景点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麦积山风景名胜区”，集人文景观为一体，既有北国名山之雄姿，又有南国风光之秀丽，独具魅力。

到了天水，必须要瞻仰“中国四大石窟”之一的有着“东方雕塑艺术陈列馆”之称的麦积山石窟。

麦积山，位于甘肃省天水市麦积镇麦积村，地处西秦岭北支的东端，秦岭、贺兰山、岷山三大山系交汇处，中国版图中心带，长江、黄河两大流域分水岭穿景区而过，面积215平方千米，麦积山风景名胜区海拔一般在1400米至1800米左右，最高峰可达2200米以上，其麦积山高1742米，山顶距地面142米，是中国南北方沉积地层在地表上层的分界线，又是黄河长江两大流域的分水岭，其岩层构造是由红色砂砾岩层和浅色变质岩所构成。

“中国古代四大石窟”（按年代）即敦煌石窟、麦积山石窟、云冈石窟、龙门石窟。在四大石窟中，敦煌莫高窟以壁画著名，麦积山石窟、云冈石窟、龙门石窟以佛教造像（佛像雕塑）著名。其中麦积山石窟跳出了以“皇家”打造为主的模式，面向中下层官僚及民众，故而接近社会生活本真，烟火气息浓厚，这在佛教石窟艺术的发展史上是一个划时代的创举，具有里程碑意义！

中国佛教石窟艺术源于印度。麦积山由于石质疏松，不宜于雕刻，故只能是先用泥胎造像，然后沾上泥巴，再涂上有关染料，当然具体工艺细节并非如此简单，非“大国工匠”莫属。故称之为“雕塑”，而非“雕刻”。

据史料记载，麦积山石窟始创于十六国后秦（公元384-417年）。著名禅僧玄高、昙弘聚积僧人300在麦积山禅修。随后北魏、西魏、北周三朝，在麦积山大兴崖阁，造像万千，隋、唐、五代、宋、元、明、清都曾不断开凿或重修。洞窟开凿在悬崖绝壁上，“密如蜂房”，栈道“凌空穿云”。现存窟221个，泥塑、石刻造像7000余件，壁画千余平方米,北朝崖阁八座，素有“东方雕塑陈列馆”之称。

注：麦积山石窟，按规定不能拍照石窟造像，故本文图片来源不一。

由于麦积山石窟艺术景观具有极其不简单的历史厚重感，内涵丰富，在悠远的时光中熠熠生辉，为恒久传世的中华瑰宝，如果仅凭我等游人走马观花一趟，颇有傻子充愣或是“作秀”之感，非但不能窥见一斑，更是增加景观的负担，埋下加速损坏的隐患。故而羽衣队长意欲雇请导游，无奈人员四散，不能集中，只能作罢。

故此，我呢？只能厚着脸皮，跟随其他团队的导游“蹭导”（自创词语）。

从下车处行走约三五分钟，当然也可以骑马，价位50元人民币。只见一座赭色的龙头般孤峰从郁郁葱葱的松柏中矗立于天宇下，气势宏伟，睥睨天下。孤峰峭壁之上，千百个洞窟密如蜂房，栈道凌空飞架，一个璀璨佛国藏匿其中。这也是麦积山石窟与其它三个石窟外部环境都是戈壁沙漠的区别之一，虽可以挡风，但却增加了潮湿度。

别人蹭饭，我是因蹭导，与自己的队友走散。当我蹭了三位导游的讲解后，觉得没啥深意，于是就独自边走边看。站在路途，仰望麦积山，只见位于麦积山东崖中部的“东崖大佛”表情肃穆，庄严中带着一丝慈祥，仿佛在注视着世间芸芸众生。

据称此窟开凿于隋代，南宋绍兴年间重修。系摩崖浅龛，立面近方形，高17米、宽约18米。摩崖高浮雕石胎泥塑一佛二菩萨像。第13窟是麦积山现存最大的一组石胎泥塑造像。正中主尊为阿弥陀佛，高15.7米，螺纹低平肉髻，顶有肉髻珠。弯眉细长目，两眼呈下视，眼角上挑。高鼻阔口，下颌丰满。佛左侧为观世音菩萨，高13米。面容饱满圆润中透着一丝清秀，神态恬静安逸，身姿婀娜挺拔。佛右侧为大势至菩萨，高13米，装束、神态等大致同左侧菩萨，左手上扬至颌下，掌心托一圆莲。胸前缀饰有璎珞。体态挺拔之中略显敦厚，仍有北周造像之遗韵。

尔后我独自一人走进检票口广场，见麦积山前有一座寺院，名为瑞应寺。寺庙坐北朝南，寺内现存大雄宝殿、天王殿、东西配殿及钟鼓楼等建筑。

据介绍东晋时该寺庙名为无忧寺；北魏名为石岩寺；到了隋代，由隋文帝赐名为净念寺；唐代更名为应乾寺；宋代时期则因为进献灵芝，于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年）赐名“瑞应寺”，沿用至今。

但最为吸引我的是门口的那一副楹联“行经千折水，来看六朝山”。这副对联用字虽然简单，但是却有着一份洒脱的禅意。千折水难渡吗？我还是过来了；六朝山雄伟吗？如今还不是被我尽收眼底。就是在这“不经意”之间吧，我已经站在了我想要站立的地方。这种意境，难道不是很契合我们羽衣户外团队吗？！历经千山万水，远赴天南地北，一睹麦积山石窟神秘的真容，领略它那博大精深的佛教艺术！

瑞应寺外长廊上，有一组组“特级保护洞窟”的图片及其介绍。经询问，那是除门票外，还需要付一百元直至五、六百元的特许门票才能进入观看的洞窟，如果加起来，需外加四、五千元，我只是一个附庸风雅的门外汉，不是专业人员，故而肯定舍不得化这笔钱。于是就来了个以四十元享受四千元的待遇，逐副图片进行观摩。

域外佛教石窟人物雕塑大多是以严肃著称，而麦积山石窟的雕塑开启了中国化的转变，是最人性、最佛性的石窟。在观摩中，我是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一是惊叹于麦积山中国化石窟雕塑艺术的转换。第78洞窟的三世佛雕塑：三面高坛基上各塑一佛，是为三世佛（燃灯古、释迦摩尼、弥勒佛）。正壁主佛水波纹高肉髻，鼻梁高挺，耳大垂肩，身躯强壮，身着偏袒式袈裟。仔细看，原应袒露的右肩上还有一片衣角。石窟中袒露右肩的造型正是印度佛像东渐的特征，而加了衣角于右肩则是佛教中国化的表志。这种半偏袒袈裟佛装，后秦时就在麦积山石窟中出现了，见证了中原固有儒家文化与佛教文化的相互交流，初步形成本土化佛装的开始，故而有人称麦积山石窟是中国化的佛教石窟之祖，也就毫不夸张。

二是惊叹于麦积山石窟雕塑艺术的世俗化转换。如第121窟，在古代佛教造像中，无论是佛或是弟子菩萨，多数是以严肃穆冷峻的形象，给人以不食人间烟火之感，而该窟两组北魏造像中菩萨和弟子 ，则在佛的西侧相互依偎，窃窃私语。古代艺术家竟将世俗中的少男少女间的眉目传情瞬间永久凝固在佛的两侧，不能不说是对佛教造像仪规的大胆撞击及艺术家的独具匠心。

三是惊叹于麦积山石窟雕塑的人性化转换。如第133窟第9龛的北魏小沙弥，其身高不足一米，面部似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俯身去看他的脸就会发现那可爱脸庞上甜甜的微笑天真烂漫，让观者不禁也会心一笑，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袈裟就这样笑眯眯地站着听法，仿佛刹那间获得了“妙悟”，进入了一个自在、纯真的美丽世界，又好像思想开了小差，掩饰不住的喜悦，浮上脸颊细长的眉毛笑成一对弯月。这个带着麦积山微笑的小沙弥，1600余年来感动、鼓舞着每一位过客。

有时是天真、可爱，有时是慈悲、可亲，总如此生动鲜活，让人感觉这就是人间，而非遥不可及的佛国世界。

故而，这位小沙弥被世界石窟佛像雕塑艺术界称之为“东方的微笑”！

当然，麦积山石窟还有很多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艺术雕塑，其中不乏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的人或故事，人事、佛事都是事，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脱离现实的虚空，否则，就变成了臆想幻觉。

五代天水诗人王仁裕写到：“蹑尽悬空万仞梯，等闲身共白云齐。檐前下视群山小，常上平分落日低。绝顶路危人少到，古岩松健鹤频栖。天边为要留姓名，拂石殷勤身自题。”囫囵吞枣似的看了一回简介，紧接着我就检票登上蜂窝状的麦积山石窟栈道，那是一天“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通天悬空栈道，就连飞鸟、猿猴也不敢造次，绝对步步惊心，程程眩晕，恐高症的我是真的不敢越雷池一步，哪有像羽衣和牛妈、高俊那样“胆大包天”，还摆出POS拍照留念，真是佩服楼主。

山在云雾之中，人在群山之巅。当我轻手蹑脚攀走在沙砾岩洞中1600余年前唯一留存下来的，三米不到的古栈道上，我仿佛在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交流，一次与先人、与佛祖的推心置腹，历史厚重感扑面而来。

走出巉岩中千年的古栈道，即到达七佛阁，但见各佛阁外都有铁丝网窗隔着或是用木门紧锁着，里面的佛像雕塑也看的不是很真切。

偶尔抬头望向吸顶端石壁上绘有壁画，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恰好有导游讲解，得知那是“薄肉瘦”飞天壁画。据说这是北周时期留下的原塑原作，其采用的是浮雕手法，厚度只有3—5毫米，薄肉的表达非常淋漓尽致。

听了导游的一番讲解，深感“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若非凑巧，如何知道这壁画乃是前人遗留下来的珍贵的艺术经典手法；若非虔诚朝拜，怎有菩萨保佑，那我不就会错过了时间、错过了地点、错过了人物？！

继而又抬头见西边的石柱及上方似乎曾经塌方过，石柱顶部佛龛里雕塑着维摩诘居士，转身看到东边石柱顶部佛龛里雕塑着文殊菩萨。

据说这里有一神奇的现象，在天空晴朗且丝毫无风的情况下，如果在此时向空中抛洒花片或纸屑时，花瓣纸片不但不会飘然下落，反而向上升起，飘飘洒洒，好似漫天飞舞的花雨，蔚为壮观，因此有“散花楼”之称。

其名称源自佛经故事里天女散花之说。据《维摩经·观众生品》中记载： “……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大人闻所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华至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堕。一切弟子神力去华，不能令去。”这里讲的是那时在维摩诘住处有一天女，每次听到有人说法时就会现身，把天花撒向众位菩萨和佛的弟子身上，花朵落到菩萨身上便会坠落，但落到弟子身上却不会掉落，那些弟子用神力也不能将花拂去，用此法来度菩萨和检验弟子的道行。

其实这也就是文殊菩萨与维摩诘居士辩法之场面。相传，秦州的众位弟子都在听法，这时只见天女手提花篮飘逸而行，将满篮鲜花散去，顿时花雨纷飞，直上云霄，没有花朵落到弟子头上，可见秦州的弟子道行非同一般。

麦积山石窟开掘时间因为延续了长达1600余年，故而按年代分为东窟和西窟，且都是在垂直的丹霞沙砾岩中雕琢成塑，东窟和西窟之间没有栈道连通。要想从东石窟到达西石窟，必须从七佛阁西边的沙砾石洞口钻进钻出，据说这个洞还是明朝嘉靖年间才开凿的，在此之前都是从洞外那条铁链像鹞子一样凌空翻身到西石窟，非常的危险。故而东、西窟外那条仅存的锈迹斑斑的铁链也就称之为“鹞子翻身”，阿弥陀佛，功德无量啊！（我是不敢拍下那铁链的照片）

钻出洞口，即见一名狰狞佛像踩住一个牛头。传说，隋唐年间，麦积山发生地震，石窟遭到严重破坏，当时的人们认为地震是因为神牛发怒，故而就有了这一雕塑。

因为大部分石窟都开启了封闭管理模式，所以我也随大流，匆忙从西石窟下山走出景区。

坐在回程的车上，我总是在思考麦积山石窟景区为什么要设置游客中心到景点要换乘每人30元的景交车，而一番操作就可以旅游大巴直通景点？麦积山石窟虽属于丹霞沙砾岩，雕塑极易风化脱落，而为了保护，竟然关掉了这么多的石窟，让游人不能尽情欣赏，且有的雕塑已经塌落也无法修复，现代的科技已然如此发达，难道就没有保护和重修的技艺？麦积山石窟这一博大精深的石窟如果没有导游或手册，仅凭游客走马观花，能看出什么吗？麦积山石窟大部分石窟都要加买门票，一般人能消费得起吗？况且这些门票收入的真正用途何在？如果是用于文物保护，则自然无可厚非。唉，没尽兴！

谨以七佛阁上的“是无等等”结束麦积山石窟之旅。

七佛阁上的“是无等等”匾额，是反清复明志士王了望几次举事失败在此躲避修禅所悟。“是”也是“无”，“无”也是“是”，世间诸事皆如此等等。他挥笔写下这四个字表示，对也好错也好就随它去吧。但实际上“是无等等”出自《心经》：故知波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译为赞叹波若法至高无上，无有其他法可比。

因此王了望写下这四个字到底是赞叹佛法和麦积山石窟无有其他法和去处可比，还是说他了悟到世间之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真理，便不得而知了。

人生千万天，活到最后都拼心态，如果想活久一点，那就要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调整到一个让自己平衡和舒适的状态，能容得下自己，方能容得下别人，与万事言和，与自己和解，在自我平衡中“见天地，见自我，见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