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尘封的记忆》（三）

宁静致远

　　四、奇书救命

父亲在潵河桥镇上打铁的时候，不到二十岁就处理过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件，把服了毒断了气的大姐从鬼门关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爷爷兄弟俩，排行老二。大爷的孙女“花儿”和父亲年龄不相上下。也是十多岁就寄养到潵河桥镇上的婆家当童养媳。童养媳也是儿子的媳妇，只不过还不到婚配年龄没有圆房。公婆就应该善待大姐才对。可在那个讲究男尊女卑的万恶社会里，在男尊女卑，三纲五常儒家思想统治下，莫说是童养媳，就是结了婚只要没有当上婆婆，上升到家庭主妇位置，就是婆家猪狗不如的奴隶。“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才能直起腰来。

大姐人小，干活难免出差错，婆婆非打则骂。大姐实在忍受不了非人的折磨就不想活了，偷偷吃了大烟（鸦片）后中毒，不省人事了。婆家以为她死了，把大姐服毒身亡的事情赶紧告诉了在潵河桥镇上打铁的父亲。

父亲给我们讲这段故事的时候说：他到大姐婆家的时候，见大姐已经断气搭在秫秸排子上就等着父亲到了看一眼就入殓了。父亲见大姐的脸红扑扑的，一点也不像中毒死亡后的样子，认为还没有灵魂出窍，就阻止了入殓，让她的家人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刚好能躺下人的土坑，把土坑灌上井水，然后把大姐仰面朝天放在坑里，头枕在土坑外泡起来。爸爸在旁边守护着观察动静，盼望着大姐能够活过来。爸爸的这一招果然灵验，过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躺在土坑里被水泡着的大姐嘴角突然动了一下，爸爸惊喜的大声呼喊着：“侄女活过来了！侄女活过来了！”

大姐服毒的事儿惊动了镇上的人，纷纷过来围观看热闹。潵河桥镇是方圆几十里远近闻名的地方，卧虎藏龙，竟无一人想出解救大姐性命的方法，只能看着她就这样死了。爸爸那么年轻，怎么就懂得用这个神奇的方法把大姐救活了呢？其实没有一个人教他，这与爸爸识文断字爱学习有文化有直接的关系。

后来大姐与前夫离了婚，丈夫是铁路工人，生育一儿一女，儿子王德明当过承德市翠桥区干部，女儿是双塔山麻纺厂工人。我当兵到承德出差特意但双塔山三叉口村看望过大姐，当时大姐不到七十岁。

1981年我当兵退伍回来的时候，爸爸还经常看一套纸张发黄的线装版医书，里面内容全是各种治病的偏方验方。书的封面上竖排印着《偏方验方大全》书名，书名左侧印着“中华民国三年上海中华书局印刷”的字样。我对这套书爱不释手，但是读起来非常困难，里面许多繁体字都不认识，当时也没有字典可查。时而拿起来看看，弄不懂就放下了。解救大姐的办法就是这本书里的偏方。后来不知这套书让爸爸借给谁看没有还回来。我把这套书视为家里的传家宝，却不幸遗失失传，真是太可惜，太遗憾了。

五、大难不死

父亲右侧半个脸上有一个很大的疤痕，它是日本鬼子的侵略罪证。听母亲说父亲的伤疤是打铁时日本鬼子的炮弹炸的。听母亲这么一说，当时我浑身上下即刻紧张起来，打了一个寒战后顿时感觉胸腔受到挤压，喘不过来气，过了好长时间心情才舒缓平静下来。

父亲没有上过现场，鬼子扔炸弹炸喜峰口时父亲也不在场，怎么会被鬼子的炸弹炸伤了呢？事出有因，慢说根由。

从古至今烘炉打铁用的都是废旧钢铁，废铁堆就像百宝箱杂货铺啥东西都有。一天父亲从废铁堆里捡了一个炸响过的废旧炮弹壳子准备打一把铡刀。炮弹壳锈迹斑斑，里外都是土，必须把土清理干净了才能用。以前父亲也用过炮弹壳子打镰刀斧子之类的工具，于是就用钳子夹住弹壳放在砧子上用锤子敲，把土清理掉了才放在炉子里烧。炉火旺盛，温度特别高，刚烧一小会儿，就听“砰”的一声爆炸了。 是弹壳里有残存发射药，遇高温引发了爆炸。父亲当即倒在血泊里，头部和上半身被炸的血肉模糊，没有一点原来的模样了，人已不省人事，只剩下一口气。

铁匠铺里突然发生的爆炸声把东家吓得魂飞魄散，肯定是出大事了，他来不及多想，飞快跑进房间查看情况，看到父亲倒在地上，血肉模糊，另外两个师傅也都受了伤，浑身血迹斑斑，像傻子一样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东家当即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瘫坐在地上。他眨了眨眼镜，摇晃一下脑袋，站起来走到父亲身旁蹲下，把手放在父亲人中处试了试，感觉父亲还有气息，大声呼喊：“来人啊！来人啊！”受到爆炸声惊吓的家人听到房东说喊声，纷纷跑过来。房东吩咐家人赶紧去请潵河镇上出了名的老中医来府上救人，然后分咐家人去燕子峪给母亲送信，接母亲前来。房东心疼父亲伤的不轻，唯恐再出现意外性命不保。父亲手艺好，人品也好，能力强，会处事，和东家关系处的也好，可是铁匠铺的顶梁柱啊！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向表爷和家人交待呀！

从老家燕子峪到潵河桥镇上走水路是四十里路。事情严重，情况紧急，骑着毛驴到家里接母亲来潵河桥的人很快来到家中，没有详说父亲的伤情如何程度，只说是失手，被脱手的铁块烫着了。母亲骑着毛驴，急忙赶路来到东家家里时，父亲已经清醒能够说话了。东家请来的老中医已经给父亲处理完伤口，敷上防止感染的药物，整个脸都包扎起来了。父亲听说母亲过来了，跟母亲说：“素珍，你放心吧！我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母亲没有看到父亲伤到什么程度，但是心里明白，整个脑袋都包严了，只留下嘴和鼻孔，不定咋严重呢！不管怎么重，命保住了就是万幸。母亲附和着父亲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快就好了。”

中医是通过望闻问切的方式确诊病人得了什么病，然后对症下药。并不擅长外科，也没有外科手术器械。但是潵河桥镇上没有西医医生，也没有医院和诊所，只能把老中医找来。没有消毒液，医生就用白酒给父亲伤口进行清理消毒，然后把弹片掀起来耷拉下来的一大块连着皮的肉按在原处用布条紧紧包裹起来。不幸之中的万幸是弹片没有钻进深部骨头里，骨头没有损伤。至于眼镜伤到没伤到，视力如何，不能确定，因为整个脸都血肉模糊，上下眼皮都肿的厉害，根本睁不开。

父亲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在老中医的精心护理和母亲细心照顾下，伤口没有发生感染，消肿之后眼镜睁开了，眼珠子竟然没有受伤，过了一段时间就痊愈了，只是因为没有缝合，整个颧骨下缘皮肤断裂，留下了一个明显的U型伤疤。

我不信鬼神，但是我相信好人好报。父亲是好人，所以才大难不死，逢凶化吉，遇难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