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信仰与艺术交织的圣殿

吴松巍

　　梵蒂冈是这次罗马之行最为令人兴奋一的站。因为，我们将走进世界上最小的国中之国。

　　晚上和Ken闲扯梵蒂冈。我莫名其妙地就把梵蒂冈和“三无产品”联系上了。我形容梵蒂冈是个“三无产品”的国家。哪三无呢？Ken问。我说，无个人所得税：梵蒂冈的居民不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无可以耕种的土地：国土面积非常小，根本没有土地可用于耕种；没有自然资源：梵蒂冈完全依赖进口来满足居民和打工人员的水电煤、吃喝拉撒的需求。Ken听了哈哈大笑：尽管是“三无”，但是他们富得流油啊！

是的，早在11世纪，天主教教皇乌尔班二世发动的十字军东征，前后二百年。这是一场“披着信仰外衣”的财富掠夺战争，为天主教会掘得了第一桶金。

　　梵蒂冈的大名叫梵蒂冈城国。梵蒂冈在拉丁语中意为“先知之地”，位于罗马城西北角，台伯河西岸。在面积只有0.44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上，错落地耸立着宏伟壮观的建筑，将宗教的神圣和宗教国的富有演绎得淋漓尽致。使徒圣彼得陵墓是罗马教皇的第一座陵墓，因此，梵蒂冈是天主教的主要朝圣中心，全世界13亿多天主教徒的原乡。

　　我们起了个大早，匆匆踏上前往梵蒂冈的地铁。这个时候，喧闹的罗马街巷还沉浸在清晨梦香的宁静里，而我们走近梵蒂冈时，看到城墙边博物馆门口和进入大教堂入口，都已经排起了队伍。

*城墙边上的门是排队进博物馆的。

　　以前我从没探究过为什么梵蒂冈城国会被罗马包围在城里面？这次旅行之前做功课，才了解了一些梵蒂冈的前世今生。

*网络图片。

　　基督教教会，在早期处于非法状态。直至罗马君士坦丁大帝在公元313年颁布“米兰赦令”，宣布信仰自由，基督教才成为罗马帝国的合法宗教。西罗马灭亡之后，经过两百多年征伐，意大利的土地上主要是拜占庭帝国、伦巴第王国和教皇三大势力。教皇的软实力很强，但硬实力却最弱，时刻受到伦巴第王国的威胁，急需要靠山。在8世纪，法兰克王国宫相丕平想当国王，但又不想背上流血政变的恶名。于是就请罗马教皇为他施涂膏礼，名正言顺地建立了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正所谓“君权神授”。后来，罗马教皇不堪伦巴底人的侵扰，向法兰克王国求援。法兰克王国二次出兵意大利，把伦巴底人逐出亚平宁半岛，並将夺得的意大利中部包括罗马周边的土地授予教皇管辖。史称“丕平献土”。教皇也就有了世俗统治权。罗马逐渐成了西欧教会和政治生活的中心。

*网络图片。

　　19世纪初，意大利民族复兴运动兴起。1861年意大利王国建立，标志着意大利进入统一进程。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法国撤走了驻守罗马的军队，意大利王国趁机收复罗马，没收教会财产。当时的教皇庇护九世恨之入骨。但是人家有枪，不得不退居梵蒂冈宫，不敢迈出寸步。但嘴还硬，拒不接受意大利王国的合法性，並宣布与意大利为敌。“罗马问题”一拖就是半个世纪，经历了5任教皇，都没有离开过梵蒂冈。一直到1926年，墨索里尼政府启动与教廷解决“罗马问题”的谈判。经过三年努力，最终在1929年6月7日签署了《拉特兰条约》。至此，罗马教会正式承认教皇国灭亡，意大利将梵蒂冈0.44平方公里土地赠送给教皇，承认梵蒂冈建立政教合一的主权国家。“罗马问题”最终解决。

*网络图片，墨索里尼和教皇庇护十一世在《拉特兰条约》上签字。

　　梵蒂冈城国与罗马的边境线就是梵蒂冈的城墙，但还有一小部分城墙也没有，只划了一条边境线。梵蒂冈城有6个出口，其中，通往圣彼得广场的城门、博物馆和圣彼得大教堂钟门向游客开放。

　　我们先参观圣彼得大教堂，因为博物馆预约在10：30。 Ken让我先在广场上转转、拍拍照。他和Toby去排队。

　　站在圣彼得广场中央，感受广场的恢弘气势，不禁心潮澎湃：圣彼得大教堂高耸的圆顶、广场中央直入云霄的埃及方尖碑、两座银花飞溅的喷泉、雄壮列队的多立克广场柱廊……这是我见到的最气派、最美的广场！

　　圣彼得广场的设计师是17世纪杰出的艺术家贝尔尼尼。他为梵蒂冈设计一个长340米，宽240米的椭圆形大广场。广场两翼是装饰性的柱廊，将广场与教堂连接起来。由18米高的284根多立克圆柱、88根方柱组成两个张开的半圆形，据说站在大教堂圆顶平台上俯视广场，整个形状如巨大钥匙孔，而圣彼得就是拿着“天国之钥”的人。是奇思妙想还是天意巧合？传说是基督把金银两把钥匙交给圣彼得，象征把天上和地上的一切权力都交给他。

　　广场中央的方尖碑来自埃及，公元40年罗马抢来的。据说已有1900多年的历史。原来在罗马皇帝尼禄的大竞技场上，中世纪时被移到教堂这里。碑尖上是钉死耶稣的十字架造型。

　　晨风轻轻吹来，带着宗教的神圣。刚才有点兴奋，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看到Ken差不多要到入口处了，我赶紧过去排队。通过安检就进入教堂。参观教堂是免费的。

　　圣彼得大教堂门前两座高大的雕像，左侧是拿着金钥匙的圣彼得雕像。他是耶稣十二门徒之首，天主教首任教宗。右侧是拿着宝剑的圣保罗雕像。他是基督教除耶稣基督之外最重要的传道者。

　　路过一扇门看到门口站着的瑞士守卫。梵蒂冈的卫队使用瑞士雇佣兵是有历史的。1527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率兵侵扰教王国，洗劫了罗马城。教廷护卫队中其他国家的士兵都逃跑了，只有瑞士士兵顽强坚守。最后还将教皇安全护送逃入圣天使城。瑞士护卫兵因此赢得了教皇的信赖。从此，只有瑞士籍士兵才有资格担任教皇的护卫。教廷护卫队所穿的服装据说还是米开朗基罗设计的。

　　圣彼得大教堂最初是由君士坦丁皇帝为纪念圣彼得殉教，在他的墓地上修建了一座教堂，大约在公元326年落成，史称老圣彼得大教堂。教堂在1503年，由教皇朱利奥二世决定重建教堂。这一重建持续了长达120年之久，直至1626年才正式落成。意大利著名的建筑师、艺术家包括拉斐尔、安东尼奥·达·桑加罗、米开朗基罗等参与了设计和建设。

　　圣彼得大教堂并不是天主教堂的“母堂”，亦不是罗马的主教座堂。根据天主教会圣传，圣彼得大教堂是宗徒之长圣彼得的安葬地点，历任教宗也大都安葬于此，圣彼得大教堂被视为是天主教会最神圣的地点，具有礼仪的作用，是著名的天主教朝圣地点。教皇会在一些特定日子出现在教堂的阳台上公开露面，向信徒们作祝福讲话。

　　走进门廊，前面有五座大门可以进入教堂，从右到左分别为圣门、圣事门、中门、善恶门、死门。圣门现在是每25年开启一次。过去是100年才开启一次。哪个教皇不想在他的任内开启一次圣门呢，但又有哪个教皇等得起100年呢？于是后来改为50年，还是太长了，再次改成25年。最近的一次就在2025年圣诞夜。届时信徒门会在教皇的带领下，从圣门走进教堂，举行盛大的子夜弥撒。开启圣门的教皇将自己的徽章钉在门上。

　　Ken告诉我，信徒从圣门经过可以赦免全部罪恶，拥有了进天堂的资格。那么谁有资格参加逢25年的圣诞子夜弥撒呢？Ken无言以对。我想，是不是谁出钱多就可以获得一张入场券？基督教赎罪的制度是有传统的。最早必须忏悔，然后去服役，如参加十字军东征，或做苦力，后来慢慢变成交钱就可赎罪。

*圣门的照片。

　　从中门进入教堂。圣彼得大教堂以其空间的壮阔，气势摄人。尽管这两天也看了两座主座教堂，但还是被这座体量大得惊人、装饰精美令人咋舌的大教堂所震撼。金碧辉煌已不足以形容教堂里面的耀眼。由于刚开门，游客还不多，零星的游客，在教堂里面犹如几只匍匐的蚂蚁。人，在这个空间下面实在是太渺小了。

　　按照习惯，我会在教堂里快速地走一圈，记住有兴趣、值得细看地方，然后再去仔细欣赏。

　　教堂内部呈拉丁十字形，宏大的空间中，穹顶、拱廊、雕塑、圣龛、绘画……每一寸的装饰都是金光闪耀，令人心醉神迷。有人说，当你走进教堂就会不自觉地想，天堂是什么样子的？如果真的有天堂，那就应该像圣彼得大教堂的模样？

　　教堂的中央是壮丽的大穹顶。这个穹顶是米开朗琪罗设计的。他接到教廷委托的时候已经72岁。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是不会推辞的。他把人生的最后17年全都花在了这个穹顶的建设上。可惜，他没有看到工程完工就去世了。在他离世30年后，这个世界上最高的穹顶才最终完工。在广场上看穹顶外观时，好像並不显得特别地高大，原因是后来接任老米的建筑师，在教堂前面增加了一座门廊，视觉上就不一样了。但是，在教堂里面抬头看穹顶，4座小穹顶拱托出中间的大穹顶，壮美程度难以形容。站在大穹顶下，感觉人世间一切皆虚浮渺小。

　　穹顶下面是贝尔尼尼的作品——青铜华盖值得细看。这座亭台式的青铜华盖，由4根螺旋形铜柱支撑，目测至少有30米高。华盖前面的半圆形栏杆上永远点燃着99盏长明灯，下方是祭坛、耶稣十二门徒最长者圣彼得的陵墓在里面。这个祭坛是教皇专用祭坛，只有教皇才可以那里举行弥撒。

　　仔细看这青铜华盖的细节，每一处雕刻或装饰都有讲究。华盖顶端垂下的是雕塑出来的、酷似真布料所制作的布幔，上面带有教皇巴贝里尼的标志图案：天使和蜜蜂。四个螺旋形圆柱的形状，传说是模仿耶路撒冷的所罗门圣殿里立柱；立柱的四个大理石底座，装饰着教皇的徽章和寓言画。

　　我和大许多游客一样，很好奇大教堂地下墓室中圣彼得的墓葬。据说，有个教皇和我一样有好奇心，下令开挖来地下墓室，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圣彼得的墓？结果真的发现大量的墓葬，其中有一个壁龛上写着：“彼得在此”。不知道真假。不过据官方介绍，教堂地下墓室埋葬着140多位教皇，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二世、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等。

　　祭台右前方是圣彼得的青铜坐像，也是教堂的一大看点。这座青铜像是13世纪佛罗伦萨雕刻大师坎比奥的作品。因为许多游客都要去摸一摸圣彼得雕塑的右脚，传说能得到神的保佑。所以，圣彼得的右脚已被摸磨损了，右脚明显小于左脚。所以，现在被围了起来。

　　在彼得雕像前，我想到“彼得三次不认主”的故事。其实之前耶稣已预言了彼得会经历三次不认主。但是，耶稣仍然相信彼得能够克服人性弱点，为神圣的使命奉献出他的一切。后来彼得也确实没有辜负耶稣，成为基督教会的第一个教宗。这个故事不仅揭示了人性弱点和缺陷，但更强调从失败中重新站起来去战胜自己，才是一个人最为可贵的品质。彼得在遇到教难被处死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懦弱，要求被倒钉在十字架上。他说：我不配和我主耶稣基督以同样的方式殉道。

　　大教堂的端头，是圣彼得宝座祭坛。这是一组金光四射的巨大的青铜雕塑群，是一件备受尊崇的宗教艺术品。宝座的设计，融合了宗教的庄严与艺术的精美，上方装饰有光芒四射的荣耀龛，以及有象牙饰物的木椅。椅子背上有两个小天使，手持开启天国的钥匙和教皇的三重冠。传说这把木椅是圣彼得传教时坐的椅子。另一种说法是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查里二世的赠礼。

*透过青铜华盖看彼得宝座。

　　大教堂中最引人关注的雕塑是米开朗琪罗的《圣母恸子像》，也叫《圣殇》。圣母玛利亚右手紧紧搂着耶稣，左手微微摊开，眼帘低垂，带着哀痛的困惑与无奈，将受难后遍体鳞伤的基督呈现在世人面前。她的面部表情呈现出平静的忧伤，与基督死亡后面部依然宁静相一致。米开朗基罗把人物的每一处细节，都在大理石上表现得逼真传神，令人赞叹不已。传说《圣母恸子像》一经面世，当时的雕塑家们都不相信这部作品出自年仅24岁的、名不经传的年轻人之手。这让米开朗基罗颇为生气。于是，他在已经完成的圣母的胸前，调出一条斜挂右肩的衣带，然后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大名。在雕刻作品上作者签是极为少见的。

　　《圣殇》雕像现在被置于防弹玻璃罩之中。拍照时有反光。据说，1972年一个精神病游客用铁锤击伤了圣母像的面容和左臂。专家们花了三年时间才将它修复。这也是无奈之举。

*圣母与耶稣的面部特写。

　　多少年来，许多艺术家曾经用各种方式表现《圣殇》这个主题。但绝大多数未能摆脱世俗的理解：年迈母亲的伤心哀痛是《圣殇》的核心，着重去刻画老母亲的悲伤和痛苦。米开朗基罗对《圣殇》有其独特的理解：母亲会老，但“圣母”依然年轻美貌。他大胆地抛弃世俗的习惯思维，把《圣殇》升华到神话的境地。不落俗套的大胆创新，使得米开朗基罗的《圣殇》独树一帜，而且被世人所接受，流芳千古。

 《圣殇》这件雕塑，不仅在作品主题表现上有突破，在雕刻工艺上同样颇见功力，每一处细节无论是衣服折褶、肢体上的血管，都打磨得非常精致，大理石温润的质感几乎触手可及，堪称完美，无瑕可指。

*这座《圣殇》在梵蒂冈博物馆中是件复制品。

　　教堂的神龛里有许多雕塑。这是教皇庇护八世，跪在基督、圣彼得和圣保罗的面前虔心祈祷。

　　用云母石雕刻成的圣水钵是贝尔尼尼的作品。

　　每一处雕塑下方的圣龛里安放某位主教的尸骨。这尊雕塑是亚历山大七世教宗，也是贝尔尼尼设计雕刻作品。

　　除雕塑之外，教堂里还有许多著名的绘画作品。这些画作并非原作，而是根据原作制作的镶嵌画，十分精美。

圣彼得大教堂，从外面的广场、穹顶、雕塑，到里面的祭台、华盖、神龛，一砖一瓦都出自大师之手，一件一幅都是珍品瑰宝。圣彼得大教堂不仅凝聚着信仰的力量，也彰显建筑艺术的璀璨之美。

　　走出教堂时，恰巧看到教堂里的告解室。我突然间想到了基督教的一些“黑历史”。比如“圣遗物”、“赎罪券”等。当年为建造这座荣耀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时，罗马教会四处兜售赎罪券。赎罪券在德意志遭到空前抵制，被认为是腐败的教廷对穷人的敲诈，最终导致了教会再次分裂。

　　宗教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我不排斥宗教，也不怀疑宗教有益社会的善意和好处。然而，宗教还是由人在撑操，尤其是在掌控者那里，还是会被邪恶者所利用。对那些利用宗教作恶者人们始终要保持警惕。

*马丁路德就发售圣彼得大教堂建造赎罪券发表《九十五条论纲》，以讨论赎罪券的功能与作用为名从神学理论上，公开质疑赎罪券的合法性。

　　圣彼得大教堂是天主教教徒的朝圣之地。我一个凡人，我的注意力在贝尔尼尼、拉斐尔、米开朗基罗等的建筑大师、艺术大师的作品上。走出教堂大门一切依旧。天上白云朵朵，地上众生芸芸。

*备注：少部分照片由Ken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