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的故事

芷水

杯子，每天必用的生活用品。虽然在茫茫人生中并不显得多么重要，甚至不值一提，但是它们却时刻陪伴着你，并且还不可缺少:许多人都有清晨起床喝一杯温水的习惯，既能弥补一夜失去的水分，又能润肠排毒；工作日时不时喝一口滋养一下干渴的唇，抚慰一下急躁的心；休息日和家人朋友或野外露营、或围炉煮茶，都离不开喝茶这个主题。人们会品鉴茶叶的年份和茶水的回甘，却很少有人评论所用的杯具。因此，杯子在一拿一放中担任着看似不重要却又很重要的角色，而杯子自己也从不炫耀和抢功，默默地虔诚地陪着自己的主人。只有，在人们不小心打碎杯子的时候，才会突然发现它的重要和缺一不可，也只有在一瞬间怜惜之后，很快遗忘上一个，去宠幸下一个了。 买杯子是当下许多年轻人的爱好，他们从杯子的工艺很快转换成单纯迷恋杯型和画风，从而迷恋各种作家器。在各大直播间不管价格的多少疯狂抢购，造成一个杯子炒作到到近千元的场面，并且需要预约，否则就得不到。这种永远觉得下一个是最好的和得不到的最珍贵的心理像是一种传染病和慢性病，不断蔓延，使人病入膏肓。 退休后的我从偶尔看看直播间，到了也慢慢痴迷的程度。可能是源于主妇本来就钟情瓶瓶罐罐的本性，也兴许是爱生活的表现。精致的生活需要好的器物来呈现，良好的饮茶习惯也离不开合适而美的茶器，我不爱金银珠宝，更不爱奢侈品包包，退休了对衣物的欲望也降低了，能把衣橱里的衣服穿完就不错了，就多这么个爱好有什么错？人生在世，千金难买心头好，这很重要！ 但，我觉得我购买每一个杯子是清醒的，看到时一定是触动了我心头的一个情结的我才会下手，久而久之形成了几个系列，而每个系列都是有着它的纪念意义的…… 故事一:龙杯&苹果杯 龙，是儿子的属相。是那年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腊月，我顶着高龄产妇的风险生下的他，抓了个龙尾。只要看到龙的图案，我就要莫名留下来，所以一口气买了四个大小不一、器型不同的龙杯，在直播间出现的第一时间我都是毫不犹豫地说:“我要！”，生怕别人抢了似的，如同母狼护着狼崽子一样，估计眼神也很犀利、表情也够狰狞吧。 去看儿子的时候我带去了我们的生肖杯，三个人在他的小猪窝曾一起听着音乐喝着茶。后来我们回家了，我留下了他的小龙杯，是我在直播间买的第一只杯，他独自也拿他来喝茶，我很高兴。 果果，是儿子的乳名。源于少女时代的一个梦，梦里有棵双手抱不过来的苹果树，少女坐在树下看书，突然从树上掉下一只大苹果，苹果落地，跳出一个胖娃娃，伸手要少女抱，刚一伸手梦就醒了，于是心生念头:以后生的孩子就叫果果。就这样，果果、果果地叫了好多年，直到上了初中才改叫大名了。 儿子出生后，我便好像不自觉地失去了自己，凡事都亲力亲为、全程陪同、不知疲倦。把对他的爱都揉碎在每日精美的饭菜里、化解在每分每秒的陪伴里，连生病的机会都不敢有，等我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时，才发现发根苍白、满脸皱纹，而他却比我还高了。小青苹果完全成熟了，长成了大大的红苹果，而我就像果农一样久久不舍摘下，直到它果熟蒂落，咕噜噜滚向远方，我急忙伸出的手却再也来不及能抓住它，只能目送着它越走越远，直到不见踪影…… 看到有苹果画片的杯子，我拍下的时候都会动容地跟主播说:儿子小名叫果果，想他的时候就拿这个杯子喝茶，抱着它就好像抱着儿子的脸，可以摸摸他亲亲他，尽管他已经不太想我了……这样子像极了祥林嫂说:“我光知道冬天有狼...”。 故事二:打屁屁杯 年少的时候我曾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记得儿时因为一次犯错误，口不择言骂了当时父母的领导校长同志，虽说童言无忌，但让父亲很难堪，一向慈祥宠爱我的父亲，突然脸铁青，操起手边的鞋刷子，扒下我的裤子，在我娇嫩的屁屁上一顿毒打，顿时，屁屁上就出现了一个个小红点，继而往外渗出血珠子，连一向严厉的母亲都看不下去，把刷子夺过去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结了一屁股麻子点的痂，夜里睡觉躲在被窝里，就用指甲慢慢抠，一边抠一边把仇记在心底，发誓等长大了就不养爸爸的老，也要用刷子打还一次他。后来当自己有了孩子，我深知父亲当时兴许是觉得冒犯了领导，故意打给别人看的呢，就释怀了。而我自己却从未碰过孩子一个手指头。 自打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我就把父亲接到自己家来住，不舍得让他在家睹物思人，也想让他快些忘记悲伤，想都没想就拉着他的手回家了，这一晃也有五年多了。父亲刚开始和我们住在为儿子上高中租住的房子里，他一来，我就把最好的床给他睡，平日里一有空就带他去绿地散步锻炼，虽说家有高考生，一家人照顾扶持，过得其乐融融。儿子上大学去了，我买了新房子，特地选择了花园洋房的一楼，看中的是有个小院子，又接地气又好让喜欢种花种草的父亲老有所乐，出个门也方便。果然我的想法是对的，父亲整天在小菜园里忙碌着，这是我想看到的情景。 养老人才知养老苦，随着年龄越来越老，老人们会变得越来越偏执。当更年期遇到老年期，日积月累的互相折磨也在慢慢耗尽亲人间的感情，当一片孝心并不让人领情，一贯的关心变成了禁锢自由，当一切的牺牲都是一厢情愿时，我想起了小时候的打屁屁，像是又一次叩击了我的心灵。我做得很好不是吗，并没有如小时候想的那样不养他老，更不可能刷子打他，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不是吗？感谢上苍赐予父亲健康的身体，还没有让我端屎端尿，感谢他头脑清晰，没有让我四处去找他，有点固执、不服老说明他正走在长寿的路上，也许是我学习的长寿秘诀呢！在他身上我多了对自己养老的更深一层的思考:要可爱、要听话、要提前安排...谨以打屁屁杯作为见证。 故事三:我是一片云 少女时代我披着一头纯纯的直发，对世界充满了梦想，过得很诗意，喜欢花，喜欢小动物，喜欢把美好的想象写进作文里。因为生活条件不是很好，错过了许多东西。也不知是因为名字里有个云字的缘故，我很喜欢看云，常常觉得她们就是我，飘飘荡荡，自由自在，那时候琼瑶剧《我是一片云》热播，我又化身为女主，走路带风，心里吟唱:我是一片云，天空是我家，朝来旭日升，目送夕阳下…… 总觉得世间的一切带云的词都是在形容我一样，也很感谢父母和老公，和我一起呵护着我的梦，让我一直保持着一颗少女心。我想买一些花朵和小动物的杯子也许是在弥补少女时代的缺失吧。 云，看似是柔软的，实则是坚挺的，因为她有丰富的内心世界，无论是处在水云间，还是在烟云缭绕中，总是在云开的时候能看见天日，看见光明。 一杯子，一辈子。画画的人都喜欢自命题，因为可以画自己的生活并创造发挥。人生如作画，赡养儿女和父母是人生的必选题，即便失去自我，但也要认真圆满地完成。人生如茶，不可能一直苦涩，总有回甘的时候，一个好的杯子，给了水长久的温暖；一杯温暖的水，让人的心也跟着和煦，把所有的愿望放在这个杯子里面，满满的愿望就都会实现的。一杯子，一辈子，我心如杯，温暖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