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一一驼铃

林小明

昨闻沙漠驼铃一一罗启凡老师病逝的消息，实在莫名惊诧，即而悲从中来。当看到他生命最后时刻的文稿时，更是泪如雨奔，心中无比哀叹，天不长眼，天妒英才啊！

已记不清认识罗老师多久了，一年？两年？十年？不，应该更久一些。

还在我接手文化局办公室工作并重新兼任《山花》编辑时，为便于组稿，曾组建了一个“山茶花开”的文友群，虽本地作者居多，却也广集四海贤士，每天气氛活跃，信息频刷，都是朋友拉朋友传递式进群的，罗老师就位列其中。

只是可惜，突然某天山茶不再花开，里面全体失言，许多人提议，要我复制名单去重新建群。但我自觉心力交瘁，便答，听其自然，任之自生自灭吧。几年来，我也曾几度彷徨，但终究不忍离去。恰如“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昨日再度想起废弃了几年的“山茶花开”，忙去群中寻觅，赫然发现，群中仍有坚守者八十余人，罗老师居然也在其中，不禁鼻子又是一酸，这世间，仁者居多啊！

罗老师酷爱写作，热爱生活，犹爱工作，更看重友情。他开朗活泼，甚至热情奔放，常常将自己的文字、工作、生活照片及视频大把大把地晒在群里，他的文章多在红网发表，见解独特，获奖颇多。我也曾多次刊用他的文稿。

他甚爱自己的学生。语文课上，他不拘一格，让孩子们自己动手改编课文，并亲自带领他们扮成各种角色，充分发挥其想象力，让教室成为孩子们施展才华的舞台，让他们尽情表演，竞相绽放。那段时光，孩子们便成了他的天使，他的白骏马，他就成了最幸福最快乐的人吧。

我常自嘲骨子里天生携迂，但我感觉罗老师比我更迂。他性格耿直而不会保护自己，在工作中常常受挫，屡战屡败。先从中学降到小学，又从镇上遣往边远村庄。后来，他一改往日风格，所刷视频竟成了他看似五音不全自我陶醉的变调KTV。有人不屑，而我却读懂了他，那分明是他在心底里排泄并抵御世俗龌龊与病毒的一种歇斯底里的方式。

我刚退休时，曾邀请他参加云台山茶旅文学笔会，由于当时他正带妻子在外旅游而未能前来。后来我换了手机，相关信息全部流失，更严重的是我陪孙儿读书离开了安化，联系甚少，关于他的消息也便关注得少之又少了。

有次，朋友儿子结婚，我亲自赶往梅城祝贺，随手发了个朋友圈，罗老师立即电话，一定要见个面。我欣然应允，约定就在他们校门口，但因司机走错方向而失之交臂。后来，他到益阳驾考，出发前又电话给我，我立即给他发出位置图，盛情邀请他来我们家玩。但他到益阳后，说时间安排太紧，只能下次。就这样，我们一次次错过见面的机会，竟成为终身遗憾。

今年四月的一天，他发了个截图给我，吓我一跳。他居然给自己写了篇祭文，但看内容，有句“享年80又2”，不禁哑然失笑，心中默念，沙漠驼铃啊，你未免也太搞恶作剧了罢。便不置可否。不隔多久又很快接到了他的来电，声音细弱，似卷着舌头，边讲边吸气。忙问他，身体是否出了故障？他说有点小问题，但无大碍。我嘱他来长沙一定到我家玩，自此再没细问。

他微我，要以文言文为我写传。以前就提过，我想自己一介微不足道且没有成就的草民，何德何能让人写传，便婉谢了他的好意，就连他曾自发给我写过的一些文章都不敢收藏。

其实，我很早就不怎么关注朋友圈与群消息了，如果自己不发朋友圈，根本难得去看别人的信息。但昨天我却神使鬼差般去了梅山文友群，突然看到那篇《悼念文友：沙漠驼铃》的文章，这大概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后的缘分罢，我怕看错，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反复询问他人。特别是看到附后的罗老师那篇《寂寞是人间最美的风景》时，发现他居然还牵挂着我这个大姐@林，真是百感交集。我想，如果当时我能多长个心眼，认真地去倾听他生命中最后时光的声音，哪怕给他说上一句帖心的安慰话，或者在他治疗时去医院探望一次，我又怎会生出这般遗憾与自责呢？

沙漠驼铃在他的有生之年，时常作文唱歌朗诵，看似快乐，其实他的内心却一直在漫漫长夜中挣扎。因为他有着与身俱来的那种“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骨，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他宁愿忍受命运的煎熬与寂寞，也不会苟同时俗去阳奉阴违，更不会去谄媚，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虽卑微却干净。

然他对待亲人与朋友，或者他的学生时，却有着火一般的热情与焟烛般燃烧的精神。他总将快乐留给别人，将痛苦留给自己。

他写道：如果我一味地向世人呈现我的苦难，那无疑是浅薄而濡弱的。此刻的深夜，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独自咂摸着孤独的滋味，品味着美丽的忧伤。

此时，他或许正凝视那轮明月，数着天上的繁星，悄然地按下心中的痛苦与孤寂……

正如他的网名一一沙漠驼铃，即使在浩渺无边的沙漠，他也要尽心地摇响一串串驼铃，为人们传播一种希望，坚强不屈地陪伴他们，去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