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晶的南浔

毛文霞

“这里有水晶晶的水，水晶晶的太空，水晶晶的日月，水晶晶的星辰，水晶晶的朝云……这是，呵！这是我水晶晶的家乡！”

这是已故诗人、著名作家徐迟先生对自己故乡极尽赞誉，用了六十六个“水晶晶”排比来形容南浔之美。这些文字，倾注了诗人对家乡极大的深情和热爱。此次南浔之游，对于那么多的“水晶晶”，起初并不以为然，第一次读到还是在刘氏梯号，感觉还非常诧异，但在两天半的休闲游览参观之后，渐渐有了兴趣，渐渐有了感觉，对六十六个水晶晶，有了一些直观的认识和粗浅的了解。

南浔其实并不难寻，也不知为何，江南那么多古镇，唯有南浔那样陌生。也许古镇看多了，无非小桥流水、石板长廊、小街热闹、市井喧嚣，再加几座富豪宅院，庭院深深，雕梁画栋。这些固有的思维，锁住了脚步，哪怕几次途径南浔，也从未有过探寻的兴致。此次因为特殊缘由，来到南浔还连住两晚。不知不觉，南浔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在参观了几座具有代表性的建筑之后，脚步就停不下来，对于南浔的美，南浔的韵，南浔深厚的文化根基，南浔中西文化巧妙结合的精美建筑，颠覆了我之前所有的肤浅认知，为之陶醉！感叹，南浔，是一颗保存千年历史古迹又洋溢着现代文明的璀璨明珠。

南浔，在唐宋时期，就经济繁荣，尤其到明清时代，更是丝业繁茂、书香不绝。人文精神与自然风光和谐，既充满着浓郁的历史文化底蕴和灵气，又洋溢着江南水乡古镇诗画一般的神韵。风云激荡，名人辈出。有“四象八牛七十二金黄狗”的经济基础，有“九里三阁老，十里两尚书”的文化积淀。历朝历代的南浔名人，数不胜数。新中国建立以后，具高级职务职称的南浔籍人士就达二百多之众。一镇之地拥有如许之多杰出人才，堪称一绝。

一条条碑刻长廊，静静的矗立在南浔不同的地方。虽然年代久远字迹模糊，虽然书法各异龙飞凤舞，能够看清看懂的寥寥无几，但这些真迹墨宝，是中国文化的传承，是南浔人千百年来崇文重教传统文化的写照。

一座嘉业堂藏书楼隐藏于不显眼的鹧鸪溪畔，与小莲庄相望。这里环境幽静，风景秀丽，它是四象之首的孙辈刘承干建造，历时20年，费银30万，得书60万卷，共16万册。辛亥革命前后，社会动荡，一些书香巨户抛售大批古籍，刘承干不惜拆巨资大量收购，尽自己最大可能让这些珍贵书籍不毁于战火硝烟。此次参观，虽不见藏书很多，但刘老先生的爱国爱书情怀，让人深深敬佩。

小莲庄是清代富商刘镛的私家园林，园内景色优美，建筑精巧，被誉为“江南第一园林”。正厅立有两块御赐牌坊。一为“乐善好施”坊，一为“钦旌节孝”坊，牌坊雕刻精湛且丰富，有“状元及第”，“文王求贤”，“三星高照”，“武松打虎”及龙凤、麒麟、蝙蝠等吉祥图案，整体气势雄浑，构架雕饰华美，很有观赏性，很具震撼力。净香诗窟是主人与文人墨客吟诗酬唱之处。四周为格窗支摘窗，厅内轩敞明亮。因室内藻井一为升状，一为斗状，故又名“升斗厅”。由于建筑造型别具一格，被誉为“海内孤本”。扇亭，亭子似扇面铺开，设计别致，造型美观，雕饰精巧。亭内壁嵌有石刻，是当时名师书录镌刻，文化价值很高。站在“升斗厅”的花窗前，见一束束阳光，透过玻璃窗，似珍珠闪耀，似水晶炫耀。窗外的翠绿荷叶，在微风中徐徐轻摇。如此惬意的场景，一杯香茗，吟诗作对，多么逍遥！东昇阁是小莲庄的主体建筑之一，它沿池而建，它的外形是中国传统的塔式建筑，而它的装饰却是欧式的，如墙体贴面、门窗及阳台，特别是室内布置了罗马柱及拱型门，更具欧式风味，虽然中西合璧，但却十分和谐，这是中国近代园林的特色。隔河远望，红色的欧式拱窗和黑白相间的飞檐翘角，共处于“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怀抱，观赏价值极高！小莲庄，以莲花为主题，这样的季节，仅仅只是早到了两三天，偌大的池塘，不见荷花一点红，与莲子姑娘擦肩而过，甚是遗憾。

刘氏梯号，也是南浔著名建筑，是四象之首刘墉儿子的私家花园，好巧不巧，该庄园恰巧在修缮，很多建筑没有开放，包括著名的南浔红房子。南浔四象居住地，都带有“德”字，红房子原名崇德堂。寓意应德而生慧，应慧而生慈悲。虽然刘氏梯号开放区域寥寥，但就这一小片可供参观的地方，也让人对南浔有很好的记忆很深的印象。这些南浔卓越者，无论为官、为文、为商，都讲究清廉、清正，讲究清清白白。斑驳的墙面，一幅各种书体的“清”字雕刻格外显眼，以荷蓬为自喻，以清澈为目标。在“正醒书屋”的正前方，明晃晃立着三面大镜：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不断告诫自己和后人，学正人、习正经、养正心、行正事，做一个堂堂正正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张家，也是四象之一，此次南浔之旅，最具震撼力和让人吃惊的当属张石铭故居。它始建于清末民初，占地面积巨大，原名“懿德堂”，也是一座非常豪华的私家花园，由中式传统建筑为基础，配以西洋式豪华庄园和一大片后花园组成。融合了当时盛行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形式，是“中西合壁”建筑风格的典范。

说个小插曲，那天人头攒动，脚步跟着人群被动的在移动，说实话，仅凭自己的肉眼和想象力，是无论如何看不出张氏故居影藏的丰富内涵，当然也估算不出整座园林价值有多少，只会用欣赏赞誉感慨赞叹的目光，用气势恢宏富丽堂皇那些常用的词汇来读解。此刻，刚好有一导游带队经过，顺带免费蹭了下讲解，说张母的住处，楼上所有不同图案不同颜色防水防雾防震的雕花兰晶玻璃，是从法国一块块切割运送过来，目前世上仅存100块，而其中的86块就在眼前的张氏故居，14块留存在法国博物馆，如果用当今美元换算，一块玻璃价值几千万，梁上的“竹疱松茂”四个绿色大字，是用当时最名贵的珠宝翡翠黄金玉石打磨刻上，一个字可以换一座城！我咋舌，听后目瞪口呆，有钱人的奢华不可想象！还没缓过神来，又一波游客拥挤过来，导游还是带着那种特有的神秘和夸张语气，说这些玻璃，当今世上还存有200多块，有七十四块留在张宅……那边的话音刚落，这边的数字已经有了改变。无法考证，也无需知道细节。我想，这些建筑的财富是有目共睹的，其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在接近无限大之后，再加几个零或少几个零意义已经不大，只需记住，南浔有那么一处张家花园便可。

在张宅故居，有一座美轮美奂的西式洋楼。此楼系张石铭宴请文人名流、举办舞会之场所，现改为“沈建唱片博物馆”，是南浔古镇又一处典型的中西合壁的建筑。西洋舞厅，不拘形式，采用多种建筑风格，其外形结构深受当时流行于欧洲的“折中主义”思潮影响，追求形式美而不拘风格。石膏天花顶、欧式水晶吊灯、西式壁炉以及乡村风景油画地砖等等，无不体现出欧洲十八世纪的建筑装饰风格。很难想象，如此充满异国情调的私家舞厅，在那个男人梳着辫子、女人裹着小脚的时代，怎会落地于南浔？是南浔特别开放么？张家人着实够大胆的，也是够时髦的，也许我孤陋寡闻，这些灵巧美观的西洋建筑，在其他江南古镇，似乎从未听说也从没见过，除了教堂。只能说南浔人善于与时俱进，善于学习并运用西方文化和文明，这为南浔，又留下了一笔丰富的文化遗产，也让当今的我们，在参观之余留下一声声赞叹。

孙中山称他为“革命圣人”、“中华第一奇人”，蒋介石称他为“导师”和“恩人”，毛泽东说他帮助蒋介石搞“清党”，但有经济眼光经济头脑。

张静江家族是南浔巨富 “四象”之一，先祖以丝盐业起家，拥有雄资，从清咸丰初到光绪中期，更是称雄一方。但戏剧性的是，到其儿孙一代，张静江、张弁群等人积极追随孙中山，倾其家产资助反清革命，是较早一批接受西方文明的名门望族。

张静江是民国史上颇有地位和影响力的国民党元老，也是一位致力于经济建设的开拓者。在此不谈论政治，只是就事论事，可以这样说，没有张静江，就没有辛亥革命的成功。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与神奇。此次参观张静江故里，对民国和辛亥革命这段纷纭的历史，有些零星概念，南浔将张静江故居几经修缮后开放，构筑了一道民国旅游文化的风景线，这是对历史的尊重，也是对这位先人及其家族的展示和剖白。

漫步于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不知不觉，来到了著名的“百间楼”建筑群。此时，河水清澈荡漾，河边白墙黑瓦。河上河下相互映衬，河边两旁精致素雅。这些排列有序的明清古建筑，繁复的木雕花窗、精美的砖雕长廊，以及巧妙的格局布置，如果说这些建筑是人们居住的空间，而我更认为是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画卷。静静地坐在河边大树下，来一壶菊花茶，享受微风送来的清凉，享受如诗如画般美景好风光。

悠悠小船，在河面上一艘连一艘。沿河而行，古朴的石桥一座连一座。轻轻的撸声随风而来，迎接了来宾，也送走了一船船欢乐。也许每一座石桥都有它的故事，每一座石桥都留下它们的记忆和传说。

繁忙的大运河，从富庶的南浔穿过，曾经价廉物美、极具竞争力的辑里湖丝，就是这么一船船从南浔出发，发往朝廷，发往上海，发往世界各地，揺回的是一船船银元和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繁荣的商贸，赠予南浔巨大的财富，也创造了南浔不一样的江南风貌。当年，因为丝市之盛成就了南浔“四象八牛、七十二黄金狗”的丝商群体，民间亦传“湖州一个城，不及南浔半个镇；小小南浔镇，抵得上一个苏州城”。南浔镇，因辑里湖丝而发展，南浔，因丝业兴旺一跃崛起成为江南雄镇。

夜幕降临，古镇的灯火渐渐亮起，璀璨绚烂。河边舞台，河水缓缓流淌，似花姑娘激情荡漾，和着台上的节拍，舒缓轻盈翩翩舞动。台上的优雅，河水的温柔，甜美的唱腔，飘动的树叶，让人产生错觉，这是天上还是人间？此时此刻，时间似乎变得缓慢，除了美好，尘世间没有任何烦恼。

文明，在有着“耕桑之富，甲于浙右”美誉的南浔，迈出了轻盈的脚步，也可以这样形容：南浔，已经华贵到血脉之中。此次旅行的最后一天，参观了南浔文园。这里有徐迟纪念馆，吴寿谷艺术馆，姚珠珠舞蹈艺术馆。在这片饱蘸翰墨、馥郁书香的热士，参观了名人长廊。我看到80位与南浔有关的著名人物，贯穿于明朝、清朝、民国和现代。其中的那些富商巨贾，发达后不忘教育，他们秉持家国情怀，热衷文化事业，重教兴学，办学堂，建书院.….以回馈社会、回报祖国。新中国成立之后，南浔培育出一批批有情怀、有壮志、有热血的栋梁之才，为祖国各个领域的发展作出卓著贡献。

水晶晶的南浔，不一般的南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