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穿越鹿院坪

海纳百川

驴友小伟己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户外了，想着端午节连着周末有三天休息日，我便邀约他一起到外面走走去。

查看周边气候，我俩都不约而同相中了湖北恩施这个地方，因为那边的天气基本良好，不像其他地方不是中雨，就是雷阵雨。我们户外主要以爬山和野外露营为主，恶劣天气自然就是我们的禁忌。

选了几个点，不是小伟否定，就是我嫌弃，重复的线路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没有多大吸引力，毕竟，没有到过的景点还很多，人总是好奇和喜欢新鲜刺激的。

我提出了鹿院坪，小伟认为可以，三天时间，他又策划了去观日天笋和爬大山顶，然后露营未开放的女儿湖，行程满满，充实了我们在假日旅行的希望。

鹿院坪于我而言一直算是久闻大名。2016年9月，我在河南参加一次户外活动时，就听南京的队友皮鞋极力推介过它。后来，山东的熊二也喊我走玩鹿院坪，他说，每年都要去那里一次，那是一个中国唯一没有通公路的村，风景独好，是处世外桃源一样的秘境。估计是看厌了山东的山和海岛，对喀斯特地貌的千姿百态充满着向往和猎奇，他居然还有去鹿院坪隐居一段时间的想法。

我曾经策划过一次鹿院坪之行，准备全程徒步，还提前与恩施的驴友期盼联系，他全力支持，并表示可以安排人员专程给我们带路。可惜天公不作美，因为下雨，我们取消了行程。后来，去了恩施多次，野三峡，古河床，朝东岩等等，就是没有去过鹿院坪。

周四发帖的时候，小伟在吉首那边已有10人报名，有田鸡儿、心语、洋妞、谷槐、听涛几位老熟人，也有简单、海东青等新人。我们花垣这边也是10人，都是老驴友，玩转地球、老左夫妇、老蒋夫妇等等，大家约定，周六上午8点半准时集合出发。

还是非常感谢驴友期盼，知道我们过来，他提前给我们预订了门票，还给出了很美丽的价格，想想这种实惠和即将奔赴的心念之地，大家的心头都是热的。

明末清初战乱，造成四川及相邻地区人口锐减，大片土地荒芜，朝廷推行移民政策，历史上最著名的“江西填湖广，湖广填四川”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据说，恩施地区的大部分人口是从贵州、湖南迁移过去的，期盼的祖上是移民还是土著，我没有问过他，只在户外群里知道他姓李，是位老师，秉性与我们湘西人类似，热情直爽，喜好交朋结友。

鹿院坪属于恩施大峡谷的沐抚大峡谷景区之一，位于恩施市板桥镇新田村（现己改村名为鹿院坪村），平均海拔1700米，距恩施市区约80多公里。2020年，鹿院坪作为唯一一个不通公路的原始村庄，保留有土家族村落的原始风貌和风土人情，还具有喀斯特地貌的典型天坑地缝与全国独一无二的喀斯特地貌水系，被世人推崇为“中国旅游十大处女地之一”，有“遗忘百年的天坑村落”之美誉，被住建部等6部委授予“中国传统村落”称号，名声响誉国内外户外圈，2023年12月，又被确定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

我们进入恩施境，一路走走停停，到达鹿院坪景区门口的时候，已是下午3时左右，游人很多，以年青人和中年人为主。

与国内许多景区不同，鹿院坪里基本没有看到有什么旅游商品和旅游店铺。我们也仅仅是在村边桥廊上看到有2位村民在买当地特产，一只背篓，一张一平方米不到的简易小桌，上面放着些药材类的特产，主要是野生的当归，20元一把，如果想买，不要200元，那村民便会早早地被你打发收工回家了。当地的人和来这里玩的人都很简单，除了徒步走玩，仿佛没有什么娱乐和买卖，完全是种纯田园的生活状况。

鹿院坪座落在一条硕大条形天坑里，方圆约5平方公里，四周悬崖峭壁环绕，犹如一道天然屏障呵护着村寨，身临村中，感觉什么都插翅难飞。天坑里，一条河流发源于上游峡谷的大山中，平躺地穿村而过，予这处宁静的田园增添了无数灵气。四周悬崖上的洞瀑很多，造就无数山涧小溪，使得这一处隔绝于世的境地山青水秀，自成气候，晴日云雾缭绕，雨天到处飞瀑，风景如画，如若人间仙境。

寨前洼地上仿佛被刀劈了一般，形成一条垂直的长细地缝，长约2、3公里一直伸向山谷的远方。溪水、河水从上游顺着坡度流入寨前地缝里，居高临下，分支分叉，又形成天坑地缝里无数条壮观的瀑流，有的如马奔腾，有的似布高挂，有的若水帘潺潺，有的又像雨丝绵绵。地缝里的景色千奇百怪，石壁、石塔、石帘、石洞、石缝、石廊、飞瀑无数，挂在人的眼前让人惊叹，也让人不时恐惧怕有落石。沟谷很深，窄而落差大，溪水汹涌，高山上坠入的大石头叠叠重重，天然成为无数假山、瀑流，勾勒了一道道神态不一的景观。这个原本狰狞而令人恐怖的地坑，如今都赋予了一些好听的名字，如鹿饮潭，玄鹿地缝，等等，和村子上面的玉笔峰，鹿角峰一样，应该都是后来应景而命名的。

据介绍，过去进出鹿院坪只有四条小道，都得穿越悬壁而下。如今，进出鹿院坪还是没有修通公路，必须沿着悬崖上的两条栈道上下，从山上的垭口到山下的桥湾，垂直落差约有500多米。右边一条悬崖栈道的尽头有处小平台，借势修有一条呈90度左右的垂直电梯，全长约一公里多，90元一人一个单边。左边的一条栈道，也是先横着从悬崖上走，然后在一处如马鬓的山脊上凿路下去，山脊呈80度左右，很薄很陡，下到河岸边约有一公里左右。这是一条纯粹的徒步小道，人们依着山势凿了数十道“之字拐”而下，当地人称“四十二拐”，1000多米的山间小道共有1520级台阶。台阶隐藏于悬壁林荫之中，如果不是偶尔听到行人的呐喊声，根本感觉不到陡峭的山脊上还有路。这种险恶的地方，山上山下的人，不是有事往来，谁都不愿去走这么凶险的路道。就这样，鹿院坪与外界鸡犬不闻，恍然隔世，流年至今，成了秘境。

说起鹿院坪，既与鹿有关，也与我们湘西关联。

相传，湖广填四川等地后，大湘西的常德府桃源县裴科嵩、裴科乾、裴科禄兄弟等人迁入施南府恩施县新田村，试种湖南带来的稻谷种，只开花不结籽，他们认为是地势高了所致，便开始寻找地势较低的地方。后来，发现深山峡谷底部有一树木葱郁的地带，但无路下去，便在今鹿院坪河坪口悬崖上挂接36匹白布，揪着白布下到了崖底，只见这里虽然两边高山环绕，中间却很平坦，而且一河中流，百瀑边悬，气候温润，土地肥沃，古木参天。但回去的时候，挂在悬崖上的白布被飞虎（鼯鼠）咬断，无法上去，且干粮已吃完，正着急时，有一群美丽的山鹿沿河向上往今桥湾山崖上走，他们便跟着鹿走，终于爬上了悬崖顶。后来，他们便从鹿引路的地方凿路到崖底，在河两岸开荒垦田，种植水稻与油茶，部分裴姓人就从新田迁居于此，以后又有朱、周、李、侯等姓人陆续来此安居，人多的时候，有30余户，因为交通不便，陆续有人迁出，现在仅有10余户人家，基本上是土家族人，各家各户的房屋都是老式的建筑，以吊脚楼为主，木房木楼青瓦，彰显着土家族古老传统建筑的历史风貌。

鹿院坪由裴氏探寻发现，又因鹿引路走出困境，最先村名叫鹿引坪，后来，因为鹿经常光顾人居的院落，人们就将这里叫成了很有诗意的鹿院坪了。

当晚，我们食宿在鹿院坪的“朱家大院”，三间二层的木楼房，两边两间也是两层的吊脚楼。一边吊脚楼上下挂满了户外团队的旗帜，灰白的旗帜陈旧中透着一股沧桑，那一面面当年激情下的旗帜签名仿佛写满着许多故事传说，也印证了鹿院坪过去在户外圈的辉煌。还是应该感谢户外人，是他们的发现和推介，才使得鹿院坪这个快要没落的世外桃源再被历史拾起而焕发光芒。

经营朱家大院的朱姑娘30多岁，既是联络员和服务员，又是厨师，一家人都给她打下手。知道我们喜欢吃土豆，她们还特意给我们加了两盘。与我们一样，这里的人也把土豆叫作洋玉，黑黑的沙土里长出的洋玉确实可口，不是一个人谗，而是男男女女每个人都谗。这种洋玉个头很小，简直拿不出手，第二天我们在看一位村民挖洋玉时，她就十分尴尬，要求我们别看，因为，洋玉个头实在是太小了，她都不好意思让我们看到，怕我们笑话。其实，洋玉越小越好，用油一煎炸，一口一个是最好的下酒菜和食粮。

朱姑娘一家是热情的，见我们一桌喝酒的人兴致勃勃，她们便加入我们的行列，给我们唱着动听的歌谣，一首又一首，弦律悠扬，欢快舒畅，每一曲都透出一股股地方特色的音调，仿佛她们都是天生的歌者。恩施最出名的是《龙船调》，她们唱的歌曲是否与之相关，我们都不知道，只一个劲地合着节拍击掌互动。1

鹿院坪还保存有2、3条户外徒步线路，最著名的是从鹿院坪经地缝上的悬崖峭壁穿越至下游的大庙村，全程约15公里左右，村民们正常行走需三个半小时，游客用时因人而异。

晚上散步时正好遇上4位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他们说，从大庙村过来，花了近6个小时才赶到这里。我们顺着他们所指的来路，远望对面谷外悬崖中间有处灯光闪烁，一些人以为是徒步客夜路，他们说，那是半山之中的人家，有2、3户。悬崖之上的人家灯火，从下而看，犹如挂在天边的星光。有些人，听说要从那里徒步穿越，不是被路险所惧，就是被路高路长所吓，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我就是冲着这条路而来的，第二天游罢天坑地缝之后，除了5位驴友原路返回外，剩下的15人都一路满怀信心地朝山边的悬崖上攀去，能走这种传说中的路，大家都很兴奋。

穿越经过的密林里，还有两处人居的地方，每处最多不过5、6户人家，有的已经成了无人村，从一些人家还挂着满墙的户外旗帜判断，这些地方，当年是十分红火的。打造成景区后，作为民宿，它们够不上很好的条件，户外人穿越经过的人流减少了许多，地理环境也没有村内的好，所以，只得外迁将房屋废弃。只是，那些留存着过去风采的旗帜，让经过的每一位游者都驻足想像凭吊，怀念过去传说中鹿院坪原生态的样子。

山间的穿越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一路山沙地斜着往上走很是浪漫，满山森林茂密，空气清新，鸟叫声声，芳草与花香交错相闻。这个山高沟深、悬壁纵横的地方盛产当归等药材应该是真切的，沿途一些区域阵阵飘来的一股股药材味，让经过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喝鸡汤时那股当归和野参的味道。有人提议，干粹莫走了，就找野生药材去，并要驴友谷槐带队，因为，在大学里，他就是教植物学的老师，大家都统称他为“谷叫兽”。

透过树木的间隙，外面形态各一的悬壁、山峰、洞瀑忽隐忽现，调动着人的想象，让人开心无比。这个时候，人人仿佛回到了童真时代，歌声与吆喝声声声响彻山谷，欢语和笑骂声声声撞击人的心扉，群心悸动，个个置身于户外而忘我，心志如同己经飞越高山迈向天外……

走着走着，队伍的脚步变得缓慢了起来，原来，是进入了最险、最陡的一段路段，先我们半小时出发的武汉一群驴友大概是很少走山路，对这段四肢并用，还得拉绳拉树而上的路段不熟悉，也充满着恐惧，连拉带扯行动如蜗牛一般。

这段路临空于上下近300米的悬璧之间，高约百余米，长约50余米，路边长着一些手臂粗的杂木。

这是一条必经之路，也是一道最难走的关口，必须横竖攀爬到一处悬崖峭壁上的垭口才有处小缝隙通向山外，否则，全是绝境。这条无路的野路，人们必须沿着悬壁上的一些能落脚的地方斜着往上走，或在一些乱石上直接手脚并用攀岩而上，脚下悬壁深深，头顶遮天蔽日，要不是稀疏的树木遮拦着脚下的绝地，这个连鸟都飞不过的地方确实凶险得让人胆战心惊。

整个路段大部分仅容一人通行，因为不通透，脚下的泥土很难被太阳晒透，有的地方还是稀泥，有些滑。一路过去，有的是横绕，有的是竖爬，有的是借助悬壁边的搭木成桥穿过。好在当地有热心人，每一段险要的悬壁处都捆绑了一些绳索供人借力向上。

上行缓慢也就算了，中途还遇上几拨下来的人，在根本不能交错的地方，只能像会车一样，一个个地让了上，上了让，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彼此间对前路的问询和招呼声还是很热情和温馨的。户外的人都是自来熟，没有客气和矜持，500年前修来的福份，一面之缘便拉家长。一些人更是热心地叮嘱和指导一些户外活动中应该注意的事项，分享着彼此的心得，如是，一些新驴走得多了，慢慢积累，也就成了老驴和强驴。

走出垭口，虽然还是在悬崖上行走，路之上却是一段比较平缓的山坡，然后才是高高悬壁，这使得整个峡谷相对开阔了许多，林间的树木高大而直，穿越林中，赏心悦目。

约十多分钟的时辰，就到了昨晚看到悬璧上灯光的地方，这个叫“鹿院坪逍遥客栈”的士家木楼就建在缓坡上，屋前用树木架起平台才成了一个可以容纳十多个人坐起的地方，这是这段穿越线路中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也是唯一的补给点。这里的水和饮料与鹿院坪里的价格一样，尽管是5元和10元一瓶，人人都不觉得贵，因为，这不算是卖东西了，简直就是卖体力，不通公路，上下这里，全是从悬崖峭壁上靠肩挑背抬，才能把这些东西运送过来，他们赚的确实是辛苦钱。

从这里过去，下面还是深不见底的沟谷，上面的山貌却慢慢地变成了馒头似的岩坡，到处树木郁葱，满目滴翠，路就在乱石中走，或悬璧中行，炽热的阳光撒在树林里，温合得让人不停地林间小憩，享受着休闲的美丽时光。

在一处马鬓似的山脊前绕崖而下后，眼前空旷的恩施大峡谷霍然眼前，大峡谷范围很宽，整个地形就是一处盆地，鹿院坪就是这个盆地里的小坑。走着走着，人慢慢地又变成了井底之蛙，下到谷里，头上只有一片天，白云就挂在山尖之上，两岸高山耸立。

谷底的河岸依着山势成“V”字型，一边是如水泥板的石块直插河底，一边是假山似的河堤环环绕绕，一汪山水清澈如碧从谷内弯处而来，河里鱼儿成群，一座古石拱桥横跨两岸，不知修于何年，在崇山峻岭之间，如同仙人引渡。石桥两边砌石成一堵围墙，中间卵石叠合，粗糙而牢固，身居其上，观天看地，疑是神仙。桥身薄而半圆，与水中倒影的桥体天水合一，成就了鹿院坪穿越路线中又一处网红打卡地，一些人走不了全程，就在这个地方取景留念。

从石拱桥上山，十来分钟就到了大庙村，我们看了下时间，这次穿越鹿院坪，用时4个小时。这时，在恩施大峡谷屯堡的期盼忙里偷闲说要过来看我，我说不必刻意，因为见与不见，心有所念终会遇见，就如八年前我所听闻过的鹿院坪一样，今天，终于走过。

（海纳百川2024年6月12日于花果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