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群老同学，50年后圆梦东三省之二 鸭绿江大桥上的致敬

张海

　　有这么一条江，它是一条中朝界河，它由长白山发源，从东北向西南唱着歌向黄海入海口走来。这条江，只有七八百公里，它没有黄河那般雄浑咆哮，也无长江那样气势磅礴，但却因志愿军跨过它，名满了天下，彪炳了史册。

这条江，叫鸭绿江。

我们这群老同学还有一些同行的乡亲们，都是从小读着《谁是最可爱的人》、哼唱着那首“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歌曲长大的。鸭绿江于我们，早已刻进了脑海，印在了心房。

起初，鸭绿江，是不在我们此次东北行之中的。临近出发前的一个偶然时间，组委们复审行程时，调整过来的。去哪里，只为看看小时候满脑袋装的鸭绿江、鸭绿江大桥那些个鼓舞过自己的字眼，长的到底是啥样。

　　在沈阳，当我们看过了那处故宫后，就蹬上了大巴，向丹东走来，去拜访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鸭绿江。

说熟悉，是因那激越的“跨过鸭绿江”旋律，让我们知道了它。说陌生，是我们这些人，如今也已成为老年人，却压根儿就没见过影响与激励过我们的鸭绿江的真容。

车轮在飞转，车窗外，秀美的景致，一幕幕地闪过。记忆中志愿军入朝的场景，犹如电影一样，在大脑屏幕上逐渐拓展，延伸扩散，那颗跳荡已久的心，还有梦寐以求的渴望，早将我带到了丹东，带到了鸭绿江边。

　　丹东，一个坐落在鸭绿江畔的地级边城，它东与朝鲜隔江相望，西南与大连毗邻，南与黄海接壤，这里丰富的历史文化和自然景观，还有口岸开放，让这座边城充满勃勃生机。

那条中朝界河鸭绿江，如条绿色丝带，就横亘在丹东的土地边缘上。

站在鸭绿江畔，可以看到丹东的繁华和历史痕迹。这里每一块砖，似乎都在讲述着昨天的故事。这里的每一处建筑，既有古老殖民地风格，又有现代高楼大厦。

江边漫步，就可看到对面的朝鲜新义州。接地导游说，它是除了平壤外的朝鲜第二大城市。

　　走到鸭绿江边，那滚滚江水，把我的心都掀起了澎湃的波澜。穿梭往来的轮船，游荡在绿如鸭脖绒毛的江水中，令人陶醉。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心中纵有万般忧愁，也会被溶在这一江碧水里，随着柔婉的水流烟消云散。

江面上的那桥，那铁轨，当年承载着一节节装满兵员与军用物资的车厢运往朝鲜，然后又从朝鲜运回一批批回国救治的伤员。也是那桥，那铁轨，见证了“最可爱的人”的模样。当年那些可爱的年轻人，他们不知对岸朝鲜是什么情况，更不知什么上甘岭、长津湖、三所里、松骨峰、荒草岭、铁原等等那一个个既不熟悉也根本叫不上来的山名与地名，他们无所畏惧地从桥上走过，留下的是青春，留下的更是永恒。

　　是的，那一个个年轻人，就这么回头张望着背后的祖国，背后的家乡，背后的亲人，走过了那一座座鸭绿江大桥，奔向了异国他乡，走向了那个未知的战场。

站在这处江桥上，我与我的同学们与乡亲们，静静望着两条延伸的铁轨，那铁轨好像也读懂了我们似的，也在静静看着我们。我们与江桥彼此无言，也无声，但都清楚此刻想着什么。

　　就在这对视中，这处江桥把我们带到了七十四年前的1950年。

当时，美国打着联合国旗号，纠集了十六个国家的军队，悍然出兵朝鲜，他们不仅明目张胆地侵朝，还疯狂轰炸着我边境城市与农村，炸死炸伤我百姓。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刚成立一周年的年轻中华人民共和国，连台湾都顾不上收复，就带着她的英雄儿女，奉起开始了那场抗美援朝的反击。

　　就是这条鸭绿江，就是这一条炸断、一条还健在的大铁桥，亲自目送了那些衣着单薄的年轻中华儿女，走进了当时已经寒冷的朝鲜。

在那一支支队伍中，就有我们的祖辈与父辈的身影。

我的同学中有好几位志愿军的后代，他们有的来了，来拜水鸭绿江，看看父亲走过的江桥。有的因种种原因没来，但他们同样带来祝福，祝福祖国繁荣昌盛，祝福人民岁月静好。这就是最可爱人的后代胸怀，我感动了，我掉泪了！

　　图片上的这对夫妇，男的叫王锁珍，女的叫王维琴，俩人都是我的同学，更是我们此行的主要召集人。他们的老父亲就是当年跨过这座鸭绿江大桥志愿军大军中的一员，老父亲王有水是1950年入朝作战的，1954秋撤朝回国的。

如今，当年魏巍笔下描写的最可爱人后代们从遥远的内蒙古来了。

他们来鸭绿江大桥，就为看看父亲当年跨过的这条江，追寻父亲与那些先辈们留在鸭绿江江桥上那一行行足迹，向父亲，也向与父辈一起入朝的那些战友来致敬的。

　　如今，老同学父亲早已做古。这位老英雄是作为医护人员入朝作战的。接到入朝作战命令，经过思想动员和战前准备，父亲在一个夜幕下，随大部队一起进入了朝鲜战场。

走进朝鲜后，老英雄与他的战友们冒着枪林弹雨，还有敌机的轰炸，从一次次战役与战斗中那些血醒场面里拨拉着、找寻着、抢救着一个个还活着、受了伤的战友们。战场三年，老英雄抢救下的伤员有多少，他又让多少伤员重返前线，连老英雄自己也记不清，也没功夫去记清。这般的浩大功劳面前，老英雄不居功自傲，更不张扬，只有老英雄与他的战友们心知肚明。我也是在到鸭绿江时才知道的。

战后回国，老同学父亲没有回他的山西老家，而是响应党和国家的召唤，支边来到内蒙古边疆，把青春年华与精湛医术全部奉献给了当时缺医少药的内蒙边疆地区。小时，我也有幸让老英雄医治过，当时他既当院长又做医生，和蔼可亲，我不叫他院长，也不喊他医生，只叫他王大爷，这些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当年，那场抗美援朝战争发生的时候，今天站在鸭绿江桥上的我们这些人，都还没出生。

我们含泪站在这片遍染英雄鲜血的热土上，仿佛自己也置身了当年抗美援朝的疆场。那滚滚硝烟，弥漫在江岸的上空，炮火的轰鸣声，子弹的呼啸声，冲锋的呐喊声，声声回荡在耳边。由此，它让我们看到一个从血与火中拼杀出来的中华民族的磅礴气势，使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如此充满了希望。

　　历史都是由人创造的。追寻抗美援朝历史，必然离不开那群“最可爱的人”。当年被魏巍称作的“最可爱的人”，大多已做古。

无论是做古的，还是健在的，就如我老同学的父亲一样，每名老兵都有段可歌可泣的战斗经历，都是中华民族的一笔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尽管今天鸭绿江畔的炮火、硝烟、血腥已远去，和平的阳光也普照大地，大江两岸一片繁忙建设景象。但那些“最可爱的人”永远都是抗美援朝历史的经历者、见证者，他们与他们的后代更是传承者、弘扬者。

　　离开丹东市内的中朝友谊大桥与鸭绿江断桥，我们又沿鸭绿江一路向东，去了一个叫河口断桥的地方。

其实，在丹东境内共有两座鸭绿江断桥，一座就是我们已经看过的丹东市内鸭绿江断桥，另一座就是接下来我们去朝拜的河口断桥。

河口断桥，位于丹东市宽甸满族自治县桃花岛的东北端。

　　河口这地方很美，应该是丹东鸭绿江段最美的一处地方。

40多年前，军旅作家郭大为和魏宝贵来丹东宽甸满族自治县长甸镇河口村采风，挥笔写下了那首脍炙人口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后经蒋大为演唱，红遍大江南北。

伴随那优美的旋律，我们走进了河口。

　　导游说，河口，因江域宽阔，使得江面如湖。蓝天白云，山清水碧，湖光山色，绿野归真。还有那甸内万亩桃林，想那桃花盛开时，一定更加迷人，可惜我们错过花期，树上也已挂果，只能欣赏它的绿意盎然了。

沿江两岸，更是千峰竞秀，那九岛十八湾，清幽婉转，一江碧水，烟波浩淼。还有古朴纯真的民族风，都是吸引游客纷至沓来的理由。

还有那处拍摄电视剧《刘老根山庄》的地方，也让游人伸出镜头打卡拍摄。

　　然而，那桃花盛开地方也好，刘老根山庄也罢，与那耀眼的断桥比，我更在意那处“河口断桥”。

走在河口断桥上，我的心情是沉重的。当年，彭德怀总司令，还有邓华副总司令，以及毛岸英烈士，就是从这里赶往朝鲜指挥作战的。岸边那横刀立马的雕塑，雕的就是“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的彭老总。还有帅气英武的毛岸英雕塑，都让我们大家肃然起敬。

在断桥栏杆上，还竖起了一面面猎猎战旗，每面旗帜上都写着一个部队番号。 战旗告诉我们，这些部队都是由此跨过鸭绿江的。

　　历史的鸭绿江，有过四座江桥，三座是小日本在占领朝鲜与我国东北时，为掠夺资源修建的。而另一座则是抗美援朝时志愿军修建的浮桥，战争结束后，只剩下一个个木质桥墩，还默默坚守着那段惨烈的记忆。

后来，大凡来丹东的人，无论怎样匆忙，都会来鸭绿江这些路桥上凭吊先烈。其实，在国人心中，丹东所以驰名，主要在于伟大的抗美援朝。

　　当年的美国，可是一尊神坛上的大神，况且还有另外十五国的参与，抗美援朝，那是一场不对等，更不被世界看好的战争。

但三年打下来，中国人民志愿军硬是用血肉筑起的长城，让美军难以逾越。

那一战，打得惊天地，泣鬼神，打出了山河无恙，家国安宁。

那一战，打得震五洲，惊四海，让全世界刮目。

那一战，也雄辩证明：西方侵略者架起几尊大炮就可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我们今天能岁月静好，是因为昨天有人为我们挡子弹，抛头颅，洒热血。

如今的盛世繁华，不正是那些先辈们所希望的。

当年，那些“最可爱的人”和我们年轻时一样，也是如火青春，花样年华。但侵略者魔爪伸到家门口时，他们义无反顾地告别了亲人，跨过了这鸭绿江，用青春和热血铸就了伟大抗美援朝精神，竖起了不朽的丰碑。

抗美援朝精神，将世代传承，犹如这滔滔的鸭绿江水，奔腾不息。

今天，抗美援朝战争虽远去，但身处和平中的我们，不能忘记、也不应该忘记那些为共和国筑起坚固长城的英雄们。时代呼唤抗美援朝精神，时代更需要抗美援朝精神，因为这是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

致敬，共和国老兵！

致敬，英雄的父辈们！

致敬，伟大的抗美援朝精神！

致敬，鸭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