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洞山的雨

踏雪赏梅

每当读到“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时候，脑海中就浮现出罗洞山的雨来。

罗洞山夜雨多，经常是晚饭后还是月明星稀，梦回之时窗外已经是滴滴答答的雨声，这时油然而生“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又或者第二天早起，蓝天丽日，和风习习，只是地面湿漉漉的，田里禾苗露珠晶莹，山间绿树含烟滴翠，表明昨夜一场细雨曾经来过。

罗洞山的春天是雨带来的。立春过后，总是细雨蒙蒙，有时淅淅沥沥，如牛毛细针；有时就是雾气蒙蒙，短时到屋外，并不需要防雨设备，也许这就是诗人说的“沾衣不湿杏花雨”吧。只是路边的草上满是露珠，鞋一触到它，就沾湿了。附近的竹林，成天滴滴答答的掉下许多的水珠。挖笋的人是要披着蓑戴着笠的，否则不知不觉一身就湿了。

等到哪天突然放晴，目之所及绿色的嫩草已经占领了菜园闲置的土地，田边土坎也是小草的天下，油桐树叶已经手掌般大小，白色带着魅惑红线的油桐花已经带着露珠绽放，山间的各色杜鹃花星星点点，这时已经快暮春了。

罗洞山夏天的雨是猛烈的，神奇的。经常是晴空里飘来一团云，不久就电闪雷鸣，顷刻间暴雨倾盆。巨大的雨珠打在罗洞山居的瓦楞上，在屋顶溅起一层烟雾，而屋檐前面，立马挂起一片小瀑布。这时候，雨珠砸在屋顶瓦片的声音，砸在院子里的声音，砸在院落外面树叶间的声音，门口梯田水缺里排水的声音，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以及轰隆隆的雷声，嘲杂又有层次感。

一年之间，夏至之后，总有那么一段时间，这样的暴雨天天傍晚如约而至，非常准时。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般半个小时左右，雨停风住，暑气全消，明星朗月，蛙声虫鸣，萤火飞舞，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草树的味道。

最恼人的是秋季的雨。每年的白露后，罗洞山庄迎来丰收稻谷的收获，但这时也同时迎来半月左右的阴雨绵绵。成熟的稻谷便在禾苗上发出芽来，那时的心情，便焦灼得很，但是焦灼也没用，雨还是会不紧不慢的下着。慢慢的，也就顺其自然，甚至觉得细雨如丝，稻谷金黄，浸润在白色的烟雨中，也是一副美丽的画卷。等阴雨期过去，开始收割稻谷晾晒，雨也不会消停，经常是午后瞬间就暴雨倾盆，把晒谷子的农人催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时来不及，就只能眼巴巴看着晒坪的谷子变得水淋淋。好在这样的雨，一下子就停了，雨后阳光暴烈，谷子还是能晒干的。

罗洞山冬天是很少下雨的，整个罗洞山庄，恬静的沉睡在金色的暖阳里。偶尔在暮冬，雨会幻化成花瓣下那么个一两天，把青绿的罗洞山渲染成国画山水。

罗洞山的雨来的方向很有讲究。如果是从东边开始下过来，雨的来势一般都不会太快。可以坐在院子里，看打着竹篙浪的雨慢慢的越过一层层群山下近来，这个过程，甚至有几十分钟，农人可以慢慢收拾晒在外面的东西，如果不忙，便可细细欣赏那疏密有致的雨幕。但是这样的雨，来了就要下很久，也许是半天，也许是一两天。如果南边乌云密布，云层中传来哗哗如同河水的声音，本地人说是涨天河水，那雨势就会来得特别快而猛烈，基本上来不及准备，暴雨已经笼罩罗洞山。这样的雨很快就会结束，几十分钟，最多个把小时，然后又是晴空万里，只有梯田里水满过田埂，哗哗流向低处。如果雨是从西边的高山来的，那就更神奇了，一般情况看着雨就在不远处的山那边下着，沿着那一列山下到远处，就是下不到罗洞山这里。如果下了很长时间的雨，傍晚时分杨何顶山上下雨，便预示着以后会天晴了，这样的雨叫辞山雨。

如今很少在罗洞山了，再也无人共剪西窗烛，再话罗洞夜雨时。但是耳边经常回响罗洞山的雨声，梦里经常看到罗洞山的雨。经历了难忘的波折，经常是如同万千蚂蚁刺痛人心，难寻清梦，这时候，如果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依稀就沉浸到罗洞山的雨声里了，思绪便平静下来，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