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滩小记

dujuan

　　龚滩，是唐街，是宋城，是爷爷奶奶的家——这句话是艺术家吴冠中说的。作为龚滩的过客，却以特别的情怀对这个千年古镇滋生出了一种乡愁。龚滩最应该感谢的也便是他了，他是向外界介绍龚滩古镇的第一人，在历史上第一次以美的名义揭开了龚滩的面纱，让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千年古镇露出了本来面目。他从龚滩走过，龚滩从此也便与众不同。于是，也才有了这个乌江画廊的核心景区，有了我们的慕名前往。

　　从边城出发去酉阳龚滩，两百多公里的距离并不算远，但进入酉阳境内，就没有高速公路了，80多公里的蜿蜒山路，坐出了长途跋涉的感觉。越往山里走，越觉得偏僻荒寂，那个“全国最美山水小镇”的龚滩，到底藏在了哪个山坳里？

　　终于看到那一群古建筑了，山坡上俯瞰的视角下，小镇安静的坐落在江边，那般落寞，也那般沧桑。车子开到半山的停车场，徒步下到游客中心，抬头仰望，绝壁悬崖的独特地形，斗拱飞檐的土家吊脚楼，黑瓦青砖的房屋鳞次栉比，挤挤密密的静立着。靠江这一面的房子全是提供给游客住的民宿，不管住哪家，都得要爬坡上坎才行。本来从游客中心到上面古镇是有电梯的（电梯只管上不管下），但下午5点多后电梯就停用了。大家只好拎着大包小包沿着坎坷不平的石梯一路攀爬，到房间时，都已累得气喘吁吁了。两个标间一共248元，比想象中便宜。这是名副其实的江景房，房间的阳台观景正好。对面是高高的青山，属于贵州境内了。碧绿的乌江水从楼下流过，游船就停靠在我们住的民宿下面，江边的木步道上游人稀少，清幽安静，是我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我们搁置好行李，去古镇的街上闲逛。街道很窄，不规则的青石板有如玉般的光泽，串连起整个小镇。古色古香、临崖高挑的木制吊楼，前面靠江，背面靠山，这里处于乌江天险的中段，不管走到哪个小店，只要从窗口往下望，都能看到静流而过的乌江水。也许是淡季的原因，各店里生意冷清，间或有一家两家餐馆有几个人在用餐。

　　天色已晚，古镇的街灯次弟亮起来，门店里的民族服饰，各种手工艺品，檐灯与油纸伞，风格与边城大同小异，在璀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穿越。酉阳与湘西紧邻，也是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所以民风民俗是一样的。梯子太多，一路都在上上下下。路两边的小花小草，给这个错落有致的小镇，增添了无限生机，芬芳了渐浓的夜色。我们选了一家视野开阔、干净整洁的餐厅准备用晚餐，店里没有其他顾客，老板很是热情，在我们点好菜后，他便乐滋滋的去厨房忙活了。我们趁这个空闲，在餐馆的窗栏边，赏夜景，忙摆拍，从不同角度把这个小镇的夜色定格成了画面。晚餐吃得很尽兴，一盘炒河虾最是美味，总共消费才168元，老板在我们的夸赞声里乐开了花。

　　往回走的时候，乌江水已然沉睡在夜里，对岸的高山云遮雾绕，以至于我们分辨不清到底是天空的云还是山顶的雾了。回到宿舍，我们将疲乏的身体，交给了这个宁静而祥和的古镇之夜。

　　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雨天，雨水时而急促，时而绵绵，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今天的天气就不叫凉爽，可以用“冷”字来形容了。闲坐在房间的阳台上，看江面上那艘来往的游轮，看那些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的众多游客。雨是很让人静心的，我们不慌不忙，10点左右才出去吃早餐，红糖鸡蛋每碗3个，因太多，所以我们四个人只要了两碗，早餐就这样简单的解决了。一边吃一边从餐馆窗户望向对岸，一户人家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那是全方位孤立的单家独户，出门唯一的工具便是船了。餐馆老板告诉我，那里曾开过农家乐，如果要过江参观，他可以打电话联系，让那家主人开船来接我们。

　　带着好奇，我们以20元/人的往返费用上了那家主人的船，似乎只是一个调头的距离，我们便到了河对岸，意外寻得了一处特别的景点。上岸也是没路可走的，全靠踩着河坡上泥泞中一些不规则的石头，相互搀扶才上到了他屋前的梯子上。家里还有一个女主人，把这个简陋的家收拾得特别干净，她正在做饭，11点多了，这既是早饭也是午饭，她说他们一天只吃两餐。

　　打量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没有自来水，没有天然气，也没有电，唯一与这里相通的是屋后这座高山上，政府为他们修了一条石梯路直达山顶，连接山那边的村子。仰头望望这座不见顶的高山，觉得要翻过去似乎是一件难以完成的大事。他们却说爬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这应该是山里人的速度吧。这样出行极不方便的地方，这对夫妇却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了。他们有四个子女，全在外面城市里安了家，过年的时候会回来聚一下。我不知道他们长年呆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是怎样打发这漫长的日子的，但从他们淡然平和的语调中，气定神闲的笑容里，听到的看到的全是满足与幸福。看到他家里的根雕凳子、成袋的药材和野菜，我想，这就是他们平日的生活了吧。

　　倚在他家宽敞的“客厅”栏杆上，可以看到对面古镇的全貌。此时天空又是乌云压顶，远处的山间烟雾迷蒙，天青色终是等来了一场淋漓的大雨。向来喜欢雨天，在这世外桃源之地，内心更是一片静谧与安宁，耍得也就气定神闲，全然没有考虑过时间，压根就忘了还有午餐一事。当听到同伴在请求这家女主人为我们随便煮点东西吃的时候，我才想起确实该吃午餐了。

　　女主人很为难的样子，她说除了腊肉，没有东西可煮了，估计她是不想太过应付客人了吧。我们提出了最低的要求，只要有能吃的就行。然后，她拿出了一把面条。好在刚才从山上先后下来的两个村民正在他家小憩，估计是等我们一起过江吧。其中一个村民的背兜里有老家妈妈给他拿的土鸡蛋，我们买了4个，他只收了我们10元钱。我们在他家又找到了一棵白菜，主食有了，配菜有了，于是，对美味的期待也就有了。

　　我们自己动手（几个同伴都勤快又能干，我插不上手），在柴灶上用木块生火，一阵烟熏火燎后，煮出了一大锅鸡蛋白菜面，除了油和盐，没有其他任何佐料，但是有着最地道最质朴的清淡美味，我们四个把这一大盆面条吃得干干净净。女主人最终收了我们20元钱，淳朴，是他们的本质。

　　午饭后，雨稍微小了一点，山上下来的那两个人和我们一起过了江，开启正式的乌江画廊之旅。船票是昨晚通过民宿老板娘买的，景区票价160，老板收了我们80元/人，估计小镇居民有特别的购票渠道吧。船票在当天上午8：30到下午4：30这个时间段都有效，一般是每小时一趟。

　　站在甲板上，风大雨大，头发被吹得纷乱，伞几乎不起作用，幸好救生衣起到了雨衣和保暖的作用。这名副其实的画廊，晴天有晴天的美，雨天有雨天的媚，两岸山色在这样的雨天就像一幅大写意、大泼墨的自然山水画，在这乌江的精华地段，随便一拍都是大美景致。（此处图片比文字更直观也更有说服力）

　　前行了几公里，岸边出现的断壁残垣提醒着我们龚滩古镇的前生所在。讲解员说，2006年由于乌江的彭水水电站建成蓄水，使乌江水面龚滩段上涨，龚滩老街被淹没在碧绿的乌江底下。一年后，“龚滩古镇”在距离原址2公里以外的半山上完全依照原样重建，于2009年正式建成开放。今天我们看到的龚滩，是涅槃重生后的龚滩，它其实不是原来的龚滩，却又算是原来的龚滩，因为它保护了历史的真实性，也保持了风貌的完整性。话虽这样说，但要从心底里去承认它是一座具有“千年”历史的古镇，还是有些勉为其难了。真正的千年古镇已经隔绝了人间，静默于乌江江底，享受着不被打扰的永久安宁了。

　　下了游船，在游客中心坐电梯回酒店，再走一遍古镇小街。这里的一砖一瓦，每一个台阶，每一扇门窗都是画，都是景。每一张面孔，每一个背影，都是质朴的本真与原始的慢生活。也难怪这里成了吴冠中的旅居之地，成了他创作的灵感源泉。

　　古街巷道两旁，随处可见的三角梅开得正好，点缀在青砖黑瓦的建筑群中，于古风古意中有了清新鲜活的生机，倒也是相得益彰。龚滩，就让我们在这热烈又寂静的夏日午后和你说再见吧，我们记住了你的前世今生，记住了你的古意绵绵，记住了你动人的山水与质朴的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