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花棉袄

粟山峰

常言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人生在世，谁都难免有不顺心之事，也会有难以启齿的“隐私”和“秘密”。那天，看到情感圈主持人老师发布了六月份的选题公告，题目叫“秘密”，瞬间想起了一个隐藏在内心几十年的“秘密”，也勾起了我对童年往事的回忆。

我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在桂林两江乡下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一九七零年念小学。童年生活是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度过的。

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票证”年代，村里人还没有“过早”这个概念，不论大人、小孩，每天只吃两顿饭，即中餐和晚餐。那时候农村人的口粮一般是大米夹红薯饭、大米夹芋头饭等；蔬菜，特别是辣椒，成了当时农村家庭饭桌上的常规菜肴，而且油水很少；肉蛋类食品堪称“奢侈品”，除过年、过节外，一般一两个月才能开一次荤。村里人身上的衣服大多有补丁，当时流行的一句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道出了那个年代经济的拮据和生活的窘迫。记忆中还没见过有成衣卖，谁想添加新衣服，就要到供销社布匹店，凭布票购买布料后找裁缝店师傅量身定做。一件衣服，老大穿旧后再给老二穿，老二穿破打上补丁后再给老三穿。以此类推。我家兄弟姐妹四个:一个大哥，两个姐姐和我。大哥比我年长近十岁，他穿过的衣服我是无法享受的。因此，我穿的衣服只能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记得有一年（大概是一九七二年初），正值三九天，桂林连续下了几天雨雪，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满了长长的“冰棱”，最低温度大概只有零下三四度。要知道南方的冬天是湿冷，这个温度可是割肉刺骨，平时连出门都害怕，更别说每天还要去学校，坐上好几个小时的冷板凳。虽然天气异常寒冷，但我身上却只有薄薄的几件衣服:一件衬衫，一件卫生衣（秋衣类），一件毛背心及一件外套。冷得全身发抖，根本不可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妈妈见状，急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姐姐们穿过的大棉袄，叫我穿上。这下可让我尴尬了，这可是一件花棉祆，而且是大红花色的那种，比我外面的单衣还长出一大截，穿进去足足可以遮盖住膝盖，这叫人怎么穿，又怎么能拉得下面子？我觉得很丟人，立刻拒绝了妈妈的要求:“你们谁爱穿谁穿，反正我不会穿！”

妈妈见我态度强硬，很生气:“你一个屁大点的孩子穷讲究什么，穿件花棉袄去上学又怎么了，谁会在意你？”我也丝毫不妥协:“人家都八岁多了，穿件花棉袄去上学，同学们见了还不笑掉大牙？”“不行！你不穿哪成，冻出病来怎么办？”我也知道妈妈是为我好，不想忤逆她，只好先顺着她:“那好吧，我只答应您放学后回到家，没外人时再穿。”妈妈见我做了些“让步”，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没过几天，妈妈听班主任反映:“你儿子在学校整天冷得坐立不安，都影响到学习了。你们做家长的得让他穿厚点啊！”就这样，回家后又遭到妈妈的一顿痛骂:“我再也不会惯着你了，明天你必须穿棉袄去上学！”我也很生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也是有思想，有自尊的人，再这样苦苦相逼，我就不上学了！”为此事，我一两个星期没跟妈妈说话。

爸爸是国家干部，平时一个人在外地工作生活，每个月也就回家三四天，帮妈妈做些力气活，如劈柴火、挑水、搭瓜棚、修家具什么的。那天我刚放学回家，就被他严厉地训斥了一顿:“你妈妈为了这个家，每天忙完队里的活，还要照顾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当时兄弟姐妹都在念书)，心都操碎了，这么冷的天让你穿件棉袄难道是害你？你都一两个星期没叫她了，这样下去还了得！”面对爸爸的训斥，我一句话都不敢顶撞，当场主动跟妈妈打招呼并向妈妈认错。

第二天，我的同桌，也是同村的小玩伴，在旁边没人的时候主动跟我说:“不就是一件花色长棉袄吗，不管有多长，你把它连同里面的衣服一起塞进长裤里面，用腰带固定，再穿上一件外衣，不就可以了吗？”听她这么一说，我喜出望外:“这么好的办法我和家人怎么就想不到呢？还是你聪明！”接着我又问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俩可是同桌，又是好朋友，你要为我保密啊！”“你放心吧！是你妈妈叫我来劝你的，她知道我俩从小关系处得不错，又是同桌，才信得过我的。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说实话，自从穿上那件花棉袄以后，我每天都觉得暖乎乎的。虽然看上去有点臃肿，但这都不是问题，只要别人不知道就好。从那以后，我发现自己喜欢上那件花棉袄了，因为是它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那件事除了我的家人和同桌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件花棉袄从此成为我藏在内心深处的“宝贝”和“秘密”。

今天把我的“秘密”写出来，是想感谢我的母亲。尽管家里条件那么艰苦，母亲却能想出办法，让我穿得暖和，免受严寒；也要感谢我的父亲，虽然他对我很是严厉，但我明白，那是他对我的爱；还要感谢我的同桌，是她让我懂得了应该怎么善待自己，善待自己的亲人。

文字编辑:粟山峰

图片:网络（感谢原创者）

歌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