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记忆

春江东流

美篇昵称：春江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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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在里下河地区，是个有近两百年历史的老庄，所有的房子都是青砖青瓦，连巷子也都是青砖铺的，被磨得发亮。我的学校先在庄东头的老银杏树旁，一个带小院子的私人家里，据说主人跑到台湾去了。银杏树旁边有座土地庙，庄上老人有个头疼脑热就来磕个头烧个香。后来校舍要倒，学校就搬到了庄西头，一个正儿八经的学校，在建庄子的丁姓人家的打谷场上盖的，我们上学的时候，还见到一个大的石碌碡。建庄子的人是我奶奶那一家的祖宗，他的祖宗因为跟着张士诚在苏州造朱元璋的反，在洪武年间被强迫迁过来的。最初，这里就是一片河汊纵横长满荒草的地方，荒草比人高，可能有点像水泊梁山的模样，听说是为了躲避朱皇帝的迫害特意选在这儿的。到了清朝，才终于建成了这样一个庄子。

　　庄子四周都是水，依靠东西两座桥与其他村庄相连，其他村庄也是再靠桥与别的村庄相连 。西边河宽，可以走运货的大船，小时候经常看到西码头靠着大船，从南通往泰州、东台、兴化的船不少从这儿走，所以是拱形的，方便通过；东边的河窄，只能走一些农用船，是一座石板桥，长约7米，高约3米。据记载，1803年为了解决过河难的问题，有位湛空法师和庄上的大户捐资共同修建。现在东桥堍南侧青石碑文留有这样的石刻“仁德君子，同心如一，义派轮流，四餐小饮，劳苦帮凑”。

我们那边走出去的男孩如果第一次带女朋友或媳妇回去，都会被问，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多桥啊？哈哈哈，因为这里就是一个典型的水乡啊！所以，我小时候的记忆中很多都与水有关，与我的同学小伙伴有关。一谈到水，又忍不住去想夏天。

　　水乡大一点的孩子都会撑船。我家有条小水泥船，放假时，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偷偷地撑出去玩。水乡抬头是水，低头也是水 ，河水映着蓝天白云，让人分不清船是在云上行还是水中走 ，宁静的水乡美得像一幅迷人的画。

有时候船行到一条小河里，我们就故意把船摇晃起来，摇得船快翻 ，这时水面也会跟着摇晃，水底的鱼受到惊吓就会乱蹦乱窜，有时还会掉到船上，一群孩子兴奋得大喊大叫。但要记住只有木船才能这样摇，水泥船如果被摇翻下去，靠我们几个十来岁的小孩是捞不上来的，到时候免不了要挨一顿打。

　　平时上学，不好瞒着大人撑船去玩，就去游泳。中午放学回家吃完饭，一般都会约上同学一起到西边的小河里去，带上木桶，摸些河蚌、螺蛳、鱼虾回来，晚上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餐。那时候，河里这些八鲜好像永远摸不完。由于我们都是结伴去，又有收获，因此家里大人也不会讲什么。有时我们还会比赛扎猛子，看谁在水底下待的时间长，等出水时，脸一个个憋得通红。不过学校规定不让游，怕我们出事，下午进教室前，老师就会抓住我们，在胳膊上用指甲轻轻一划，如果是白的，就让我们在教室外罚站。那时大部分同学都被罚过，所以也不觉得丢人，认认真真地在外面把课听完，惩罚也就结束了。

　　我爷爷是从附近的一个庄子迁过来的，所以我们家的房子不在老庄子里面，但是距西边的拱形桥不远，当时准备建一个新庄，但可能由于土地政策比较紧，到现在也没建起来，这也导致老庄建筑街巷由于人口膨胀，受到破坏，十多年前被列为首批江苏传统村落给予保护。

我家房子南边的麦田里有一个荷花塘，也没人管，任由尖尖嫩嫩的叶芽从它的不知哪个角落先冒出来，然后不知不觉地长满一池塘，碧绿如翠伞，能把整个池塘遮起来；青蛙躲在下面，不时安安静静地叫几声；再等个把月荷花苞从水里钻出来，直直地指着天上。我们会趁荷叶还没长满时去钓一些小毛鱼，串起来烤着吃。但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一次居然发现封闭的池塘里面出现了一群小乌鱼（南京叫黑鱼），大鱼躲在下面警惕地保护着这群小鱼，我们知道黑鱼专吃小毛鱼，从此再没去过钓过鱼。

　　夏天晚上到我家乘凉的人比较多，也可能与我家离荷塘不远有关。尽管晚上既看不到荷叶的翠绿，也闻不到荷花的清香，也许邻居们心里还是觉得清凉。有一个无锡人，带了一家子下放到我们那里，他每天准点到我家来，与我爸天南海北地聊天。我现在还记得听过他们讲水淹金山寺、借东风、火烧草料场等，我的《水浒传》就是那时看的，我爸看第一册，我看第二册。后来这个池塘因为其他人盖房子也被填平了。再后来，周边田里种了许多藕，听说田都被淮阴那边人租去了。现在每到夏天，荷花开得比以前多多了，真可以用“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来形容。

　　上周夏至，江苏几乎踩着点入梅。天时晴时雨，雨时断时续，烟雨本是水韵江苏的标配。犹记在庄东上学时雨在老银杏东头石桥旁的氤氲，在庄上青瓦屋檐间的缠绵。古巷被雨打得湿漉漉的泛着光，任谁打着伞走过都自带一种诗画意境。

如今住城里，吹着空调，已经无法看到这些 ，更难体会“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景象，即便走进公园，也难有空去欣赏“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带来的那种动态的美感。不禁生起想回乡一看的念头，但不知又能寻回多少年少时的记忆。真想到家乡的河里游一回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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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所有图片均为AI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