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龙蚊之斗

瑞不可挡

从噩梦中挣脱出来，虚汗淋漓。梦里，夏天的深处，一群蚊子往四面八方向我发起冲锋，无休无止，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两天不下雨，腾冲便有了盛夏的感觉，阳光热烈、明亮得张扬，轻而易举穿透房间的窗帘照射在对面床上，昨晚与蚊子的恶战历历在目，战场一片狼藉，枕头、枕巾，衣裤均为武器，甚至于床头的书本都无一幸免，《窄门》、《六世达赖—仓央嘉措》、《遥远的向日葵地》、《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横七竖八，有那么一两本血迹斑斑。 关于夏天，又憎又爱，对如约而至的蚊子最是深恶痛绝。 睡不安稳的夜，耳边总是有一只蚊子不知疲倦地在喧嚣，挥之不去，杀之不尽。 自欺欺人的戴上耳机，音乐开到震耳欲聋，却依然有蚊子在耳边嘶吼。 被折腾得神经质，青天白日的，也是嗡嗡不绝于耳。 不得不甘拜下风，就心甘情愿把头以外的身体都奉献了出去。不明白蚊子为何那么死心眼，我的大腿和手臂，白白嫩嫩，就敞亮的摆在那里，而熟视无睹，却总是觊觎着我的老脸。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难道蚊子也是那般的花花肠子？ 虽然早在入夏的时候，就做好了与蚊子不共戴天的准备，用于水攻的花露水，火攻的蚊香，各色各味，琳琅满目。然而，蚊子想必深谙敌退我进之兵法，在我以为大获全胜，偃旗息鼓，关灯收兵不久，蚊子却又鸣着号角，利用黑暗的掩护，大张旗鼓从天而降。 我谴责，我抗议，我歇斯底里，我忍无可忍，我无可奈何！ 我想缴械投降，用刀子在身上捅一个窟窿，供奉一腔鲜血，请蚊子尽情畅饮，游泳，嬉戏，糟践…… 刚硬不过房间里的蚊子，便拿壁灯下，卫生间里的蚊子练手，撒气。花露水对着壁灯死命的喷洒，一通操作后，便只剩下小半瓶，望着地面或垂死挣扎，或奄奄一息的蚊子，宜将剩勇追穷寇！毫不吝啬将整瓶花露水喷了个底朝天。 在狭小的卫生间里跟蚊子展开近身缠斗，先是门一锁，来个关门打蚊，水攻、火攻一番下来，战势瞬间一边倒，看着惊慌失措、无路可逃的蚊子，没有丝毫的慈悲之心。双手狠狠合拍，一只只蚊子在手心里粉身碎骨，直至全军覆没。虽是自己也折腾得浑身大汗，却是如此的快意、解恨，如此的有成就感。 然而，决定胜败的房间、书房主战场，我守土无方，每每一败涂地！大多数鸡飞狗跳的一夜下来，城池尽失，总是伤痕累累，心力憔悴。 少数8+1喝得昏头晕脑的夜，不管不顾玉体横陈熟睡而去，蚊子们得以毫无打扰的肆意饕鬄。或许是血液里的酒精也让蚊子上了头，我醒来的时候，一只只畅饮得大腹便便的蚊子完全丧失了警惕，安然停留在枕边，最近的墙壁，乃至于我的肚皮上。于是十八般兵器飞舞，一阵噼噼啪啪，贪婪为此付出代价，顷刻鲜血四溅，我以我血荐轩辕！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却是快意恩仇，难得正面战场大获全胜一次。 不要问我为什么总要喝酒？舍生（身）取义，与蚊子同归于尽的义无反顾而已。 昨晚没有小酌，竟然是趁着周末肆无忌惮喝了壶浓茶，搞得毫无睡意，也因此遭遇年度最惨烈一战…… 起床清理战场，洗漱完毕，打理门外落英。烈日当空下云淡风轻，一群黄色的蜻蜓在阳光中高低飞舞，标准的夏日中午，周日的大半天已然殉葬了蚊子。 周五的时候，收到儿子从学校寄来的父亲节礼物。感言：父爱如山！也寄语：望父成龙！ 爱人揶揄：“望父成龙”，总算说出来了一直以来对我的期望！ 我嘟囔：老天！人生半百，怕只能是恐龙了。 自缓尴尬的哼哼：恐龙恐龙抗狼抗…… 人生半百，连一只蚊子我都应付得手慌脚乱，此龙堪忧。 翻看信息，月薪如约到账，也无惊喜，也无意外！波澜不惊! 其实我真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月薪若是换成半月薪，想必是更配得上我通宵达旦与蚊子抗争后，仍然白加黑，五加二的勤勉！所谓天道酬勤，不能让天道失去了天道！ 人生半百，一条拮据的龙！穷龙穷龙抗狼抗…… 前后园，曾经开得热闹非凡的花草，在夏日里生长得绿肥红消。在合适的时节开花，合适时节长叶，合适时节枝繁叶茂、繁花似锦。人生大抵也如此！ 人生半百，半醒半梦。在半浮生里，怀揣希望，力争朝夕，努力生根、发芽、绽放，春华秋实！ 吃罢晚饭，天气燥热不减，抚摸着日益厚重的肚子，滋生了减肥的念头。转了半圈欢乐湖，气喘如喷，汗流浃背，心浮气躁，念头灰飞烟灭，旋即打道回府。 与儿子微信：减肥却又不想出汗，是条懒龙无疑！ 也互动：懒龙出门，要下雨！ 既回家，趁蚊子尚未出动，又将《遥远的救世主》拿了出来，在后园的摇椅上一边纳凉一边有心无心的翻读着。之所以一直宠幸这本书，想来应该是沾了“救世主”这三个字的光。也算是对我庸碌、懒散的行径的一种自我安慰和拯救。 只是遗憾，我自作聪明绝顶的脑袋内存形同虚设，存储的东西寥寥无几，甚至于几日以后便会被清理一空。 夏至的傍晚，七八点钟光景，细碎的夕阳光影刚从桂花树枝叶间落幕，藏匿于泡石、石斛、睡莲间的蚊子群不约而同、急不可耐登场。 我仓促收拾书本、茶杯逃也似的回客厅，关闭严实门窗，不留一丝缝隙。然后，打开顶灯，满屋光芒四射，璀璨诱人。 一窗之隔的后园，蚊头攒动，蚊声鼎沸，浩浩荡荡贴在玻璃窗和纱窗上，与我对视，叫阵。 我朝向这千军万马大声挑衅：有本事，你们进来嘛！ 窗外响彻：有种，你出来！细密密，密匝匝的中指齐刷刷戳向天空。 夜色就此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