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杏树

野山楂

　　端午节回老家正赶上院子里的杏子熟了，米黄色的杏子有的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红晕，就像涂了胭脂的小脸蛋儿。

这棵杏树来我家已经有25年了，那还是爷公公由他朋友家扛来的，来时已有擀面杖那么粗，爷爷春天扛来了杏树，夏天就去世了。

每次去老宅子一见到杏树就想起爷爷，想起和他共同生活9年的点点滴滴，更感恩他对我和我的孩子们那份真挚的爱。刚嫁入婆家就能体会到，爷爷很喜欢我。我刚怀孕时家里还要用压水机子由井里压水，一次我想压一壶水烧热水喝，被爷爷发现了，他急忙由屋里跑出来，非常生气的说：“你怎么能自己压水呀？碰着身子咋办？”说完就抢着给我压满了一壶水，提到煤炉子上，然后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以后这压水机你就不能碰，快回屋里等着，水烧开了我给你送进去。”从此，我屋里的几个暖瓶里时刻都是满满的热水，夏天，凉杯里都会有晾好的白开水。我孕反时很喜欢吃酸菜，爷爷就东家一颗西家一颗给我找来满满的一大盆酸菜。婆婆说：“你爷从来都没向别人讨过嘴，现在竟然到全村为你讨酸菜，这老爷子怎么就能拉下脸儿了。”孕晚期时正赶上麦收，我下班刚到家门口就被爷爷拦住，往院子里一看，他正跑回去弯腰在甬路上晒着的小麦中间扫出了一条小路，因为还没扫到头儿所以不让我进去。爷爷很胖也很矮，腰围比裤长还长，每到夏天都是穿一条肥肥的却兜不住肚子的短裤，他弯腰吃力地扫着麦子的身影让我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至今都记忆犹新。邻居二婶见我站在门口就问：“怎么不进去呀？”我不好意思地指向院里，二婶探头一看，羡慕地说：“你是真娇呀！这老爷子真疼你。”我更加不好意思了，这时爷爷已经扫通了小路，顶着满头大汗又转身来到门口帮我将自行车推进院子，还不停的嘱咐：“看着脚下，慢点走别跌倒了。”我长那么大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跟在爷爷身后想着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这个真心疼爱我的老人。

等我的儿子出生后，爷爷更是将重孙视如珍宝，形影不离，孩子醒着时陪孩子玩儿，孩子睡觉时他也坐在床边小心地守护着。一年冬天，我中午下班回家，就见爷爷穿件军大衣坐在小马扎上守在邻居家的门口，我问：“这么冷的天您咋坐在这里？”爷爷指指院里面说：“孩子在里面玩呢，我怕他自己跑出来别人看不见，过来车碰着他。”我说：“那您就喊他回家呀。”爷爷说：“家里没伴儿他自己不待着。”我无奈的说：“您这样惯着他可不行，零下十几度的天儿，将您冻坏了怎么办？快回家吧。”爷爷吃力地站起身，可双脚已经冻僵了，在原地跺了好半天才蹒跚着走回家。其实邻居家和我家是对门儿，这个老人竟警卫似的把守在人家门前几个小时，只为守护他重孙子的安全。

老家的院子里还有一棵紫藤，那是我看完电视剧《紫藤花园》后着魔似的想要栽种一棵紫藤，爷爷又默默地为我找来一棵筷子粗细的紫藤小苗，现在它已铺天盖地般在院子里生长，甚至还翻墙越院到邻家去串门儿。清明节回去祭祖，有时会赶上杏花开，有时会赶上紫藤花开，有时也能赶上它俩都正开花。好像爷爷怕我们回家见到空落落的院子感到凄凉，早就安排好它们在家里迎着我们似的。

爷爷走后三年，我们也搬到了城里。临搬走时我将爷爷的遗像摆在了老家客厅的茶几上，放好贡品，叮嘱他老人家要帮我们好好看家。有人说，去世了的人的照片要烧掉，我不信，为啥要烧掉呢？那可记载着很多我们共同生活的美好瞬间，我会经常翻翻看看，幸福地回忆一番，还要让子孙后代都记住他们的祖辈先人的模样。

每次给爷爷上香，我都会默默地倾诉着对他的思念，也会向他汇报我们的生活和工作的情况。杏子熟了时，会挑选几个最好的杏子摆在他供桌上，愿他也能分享到他播种给我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