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今年的清明节我破例没有回家乡扫坟!母亲过世仅半年,对母亲的思念太深切,踏上那片伤心地,触景生情,难免黯然神伤。于是一放清明节假,我便狠下心跑去了常德的桃花源。本想出去散散心,排遣一下自己孤独落寞的心绪,哪知内心更添堵。去时桃花源的花朝节已接近尾声,桃花樱花落满地,油菜花早就凋落,饱满的菜籽压弯了枝杆,顿觉惘然若失。遂想起父亲去世后次年的那个春天,陪母亲去乡下赏油菜花的情景。妻子,儿子,母亲和我,阳光下,一家人拍照打卡有说有笑,似乎谁也不曾离开过谁。唉,一辈子实在太短,连送走家中的长辈也如此匆匆,来不及细细回味父子情、母子情,便天人永隔。</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原生家庭已解体,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牵挂和需要赡养的亲人了。而我,也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地独自踏上充满迷茫与哀怨的余生旅途了。桃花源是心灵的故乡,对于我这个无家可归的游子,正好可以为自己逃避这次回乡扫坟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安慰自己,父母亲或许离我并不远,只是隔着生与死的帘幕,如果他们想我这个儿子,无论我在哪里,一定会到我的梦里来相聚。</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奈何,我清明前后一直没有梦见二老。或许,他们生前,我已尽到了孝心?黑发中年人送走白发老年人,人世间最大的功德圆满莫过于此。我还能有啥遗憾呢?我们还能有啥未了缘呢?但如果反过来想,推己及人,如果白发人送走的是黑发人,那些尚在人世的父母,年复一年,每到清明节,又该如何熬过丧子之痛呢</p> <p class="ql-block"> 至此,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而奇怪的想法,我要写一篇文章来追忆我所认识的,英年早逝的五位同学。虽然我与他们的交往不多,交情也不深,但毕竟曾在同一间教室里求学,为了人生的理想一起努力过。想到他们短暂的一生,如同没有绽放便枯萎的花蕾,不免感叹命运的捉弄,人生的无常。也为自己很侥幸跟母亲经历过出生难产那场生与死的较量。母亲陪我走过的这半生也知足了,我很感激母亲给了我这条坚韧如草的生命,在我经历了人生的那么多风风雨雨,挫折磨难,危险绝境而安然无恙。而我的五位英年早逝的昔日同窗来这人世一遭又有什么罪过呢?他们的命运竟如此令人唏嘘。谁也不想自己的父母亲人伤心欲绝地看着他们去到另外一个世界,接受这残忍的告别仪式呀!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带着使命而来,甚至早已注定了人生的终点,遭遇横祸,自寻短见,都是无奈且不忍离开人世的方式。谁都不愿意选择很早就踏上这条归路,可每个人最后离开人世的方式真的可以自由选择吗?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他们会过得更好吗?更平安吗?能够扎扎实实走完自己的人生路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带着这些生与死的困惑,一起走进我的五位昔日同窗好友的人生故事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①小学同学:陈敏军</p> <p class="ql-block"> 我上小学时还有降班一说。我记得有一个叫陈敏军的同学都已经11岁了还上二年级,已经连续读了5年小学低段了。他比我姐姐还要大两岁,降班跟我姐姐同学一年,然后又跟我同学一年,等到我上三年级了,征得他父母同意,学校还是决定让他降班读二年级,他的学习成绩实在太差了。他是一个老师的孩子,他母亲刚带完六年级下去教完个一年级,然后降班跟他的妹妹做了同学。他妹妹聪明绝顶,每个学期都是全班第一名,而即便读了3个一年级,3个二年级,在他妈妈所教的班级,全班倒数第一名依然是他。作为老师的孩子,他母亲也只能无奈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的母亲希望带他们兄妹到小学毕业,期待他们大器晚成。结果呢,上三年级的那个暑假,陈敏军私自下河游泳,结果溺水身亡。他的模样我至今想得起来,一双超大的眼睛,头上有两个旋涡,耳朵经常流脓,块头不小,说话中气足,声音大。</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陈敏军的父亲有两兄弟,叔叔生的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不优秀,也患有耳朵流脓的毛病,跟他们做同桌,要连续忍受一个学期的恶臭味。但陈敏军的母亲是老师,对孩子的照料好得多,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热天的时候穿一件白色的背心,露出肥肥的胳膊,还有圆滚滚的肚皮,非常可爱。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差,没有口吃的毛病,就是很木讷的样子,几乎不怎么说话,智商低,不会读书,对于数学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我记得上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跟本家院子的陈卫锋同学,还有邻村的唐顺生同学约好了周末去山塘捉青蛙,然后陈敏军也跟着去了,他不习水性,因此没下水,留在岸上负责提竹篓。那天的天气不够热,青蛙也躲在稻田里没有出来,他跟着我们走了好远好远,青蛙没有抓到多少。但我清楚地记得,还没到正午,他就提前回去了,可能担心他的母亲吃午饭找不到他会着急,毕竟他比要大我们4岁,还是比我们成熟一些,想问题要老练一些,不想我们那么贪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他妹妹陈莉低我一个年级,我上初二的时候,陈莉也考入了金桥区中学。上三年级时,她哥哥陈敏军溺水身亡,陈莉同学就成了独生女了,而她的父亲是镇政府的公务员,母亲是公办教师,都吃国家粮,做了节育手术,没有有再生小孩的能力了,再说国家政策也不允许生了。他的妹妹陈莉上了初中时就没有上小学时的优越感了,学习成绩也就下降了,初中三年成绩中等偏下,自然也没有考上中专。不知道陈莉同学的中考成绩够不够录取到祁东一中的分数线,但是我想,凭她父亲在祁东的身份地位,找点关系弄一张祁东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应该不成问题。</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然后我初三复读了一个学期,再次考上了祁东一中,跟陈敏军的妹妹陈莉录取在同一个班级。上高中时,我明显感觉到高中的课程对她而言太难了,成绩几乎是垫底的。高一的时候,有一次她的家长到了学校,找到了班长顾世文,和陈莉同学一起,在校园的一个角落处聊了好久。事后我听顾世文说,原来他们初中时在同一个班级学习,初中三年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作为老同学,顾世文肯定知道她上初中时的一些秘密,据外班的同学说,陈莉同学有间歇性“羊癫疯”,可能在教室里发作过,全班同学都亲眼目睹过。这是一件极为隐私的事情,陈莉也担心她的秘密被高中同学知晓,可能一直生活在初中的羞耻事情的阴影中,担心顾世文会把她的秘密告诉其他同学,于是要家长到学校来提醒一下。当然,顾世文同学将她的秘密保守了三年。高中三年,陈莉同学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病症,但与小时候聪明伶俐的形象相差甚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想,陈莉同学,她的前半生,活在很多的往事阴影中,哥哥的夭折,还有后来为她保守秘密的顾世文同学,高中毕业后在工地上打工,触电身亡,如果她回忆这些事情,内心该有多么难过呀。陈莉同学高三时去了另外一个文科班读书,没有考上大学,1998年高考,大学还没有扩招,也没有自费读大学的政策,于是他的父母就让她去了衡阳师范学院读自考,跟我又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只是彼此交往很少。她可能拿到了自考的大专学历,毕业后在父母安排下考上公务员,在衡阳市华新开发区的街道办上班,应该婚姻还算比较幸福吧。我们高中20年聚会她没有来参加,但偶尔在微信同学群里冒个泡,给大家送句节日祝福。作为她的老乡,我与她在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念书,高中时还有过两年同学的经历,希望这个家庭不幸的女生未来的人生一直美满幸福下去,以告慰她的哥哥,我的小学同学陈敏军的在天之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