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碎碎碾--师者碎碎念

一诺千金

我谨以平铺直叙的方式再现父亲就医时的场景。作为家属，无端遭到医生“碾碎碎”式的呵斥，我便联想到我对学生“碎碎念”的呵护——遂叨叨之。 父亲突感不适，医生初判心梗发作，便紧急安排做造影检查，并告知，如果情况严重了可能需要放支架。我们心情沉重地守在外边，心急如焚等着医生约谈放支架一事。半个小时过去了，医生没现身。五十分钟后，医生喊家属：手术结束了，推病人去病房吧。我们都是一愣，这就放过支架了？我便脱口而出：做过手术了？不用我们签字？医生瞬间就炸毛了，瞪着眼暴跳如雷：“我是在救命！来得及通知家属吗！你还问这个！你不应该感激我吗！”我被整得有点儿懵，感觉医生的滔天怒火很是莫名其妙：“医生，你这么大脾气，我们都没有经过这种事，还以为做手术都得通知家属呢。”大概是我这不够感恩戴德的态度再一次激怒了医生：“病人情况严重，我们做紧急处理，哪有空通知家属？啊！你懂不懂？你，应该感谢我！”那个医生很没形象地嚷嚷了一通，似乎还不足以平其愤，瞪着俩眼，大抵是等着我道谢。父亲还在手术室，忍气吞声中，我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辛苦了，医生，谢谢！医生这才气咻咻地转身作罢。 父亲被推出来了，没有我想象中的衰，看见我们就是高门大嗓：“你们咋都过来了？我一点儿事儿都冇！都该忙啥忙啥吧。我说冇一点儿事儿，非要把我拉来医院，不净搁这儿花冤枉钱啊！”瞧，医生吵过父亲吵，这次，却把正郁闷的我给吵笑了。果不其然，医生碾压式的怼人，是因为对病痛有碾压式手到病除的精湛医术！ 推着父亲过连廊，入病房，好一阵忙乱。护士约谈得很详细，还下了病危通知书。终于安顿好了。父亲在闭目养神，监测仪在紧张工作。盯着嘀嗒嘀嗒的输液带，我不由得又想起来那个疾声厉色的医生，多少有些意难平。来到医院看病，本就心怀敬畏，不明就里就横遭医生粗暴乖戾地呵斥。医生的医术好，脾气也太大了！宏力医院的医生这么厉害，他自己知道吗？而想想我自己，讲台一站就是三十多年，待家长如待客，和有些家长相处三年还成了闺蜜。为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我可谓是殚思极虑，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年龄越来越大，脾气越来越小。学生千人千面，但在我眼里，每个孩子都是百般的可爱。 不是自诩，我常常爱心泛滥：对于班里那些有心上进却缺乏自信的学生，是我的重点关注；作业毛糙小错不断的孩子磨破了我的嘴皮；我会因为那个两眼聪慧却一心贪玩的小屁孩而咬碎了后槽牙；我会站在某个不爱做笔记的学生身边讲知识点；上课双眼雷达，下课苦口婆心约谈……我很少像那个医生那样雷嗔电怒。大概是职业使然吧，教书中育人，没有医生救死扶伤的神圣和优越感。尤其这些年的教育大环境，让我常很谨慎地处理课堂突发情况，即使面对无理取闹的学生，也会冷静下来斟酌用词。 因为热爱，所以关爱。心怀敬畏，一腔情怀。每个学生都是家庭的重心和希望，我只有严管和厚爱。对着调皮捣蛋不爱学习的学生，我把着急上火转化为碎碎念：青春只有一次，而且很短暂，点燃它的方式不是放肆与放纵，而是努力和苦读。你的努力和懈怠都在奠基你的人生，建高楼万丈还是漏风危房，取决于你青春读书的样子。 书来信往，是我和学生之见的“心灵之约”，已经融入了我的教学日常。学生把心事写在纸条上，悄悄塞进我的包里，我把我的碎碎念润色成文，夹到学生的课本里。小纸条悄悄塞给浑浑噩噩不思进取的学生：很多人在成年以后抱怨命运不公，大抵是因为他们在青春年少时，无知地选择了安逸，过早地停止了奔跑。小纸条写给学有惰性缺乏恒心的学生：有些关，只能自己闯。学习的路，得靠自己走。学习如长途苦旅，走完山穷水尽，方见柳暗花明。莫怨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小纸条写给浑浑噩噩的“富二代”：坐吃山吃空，靠山山会倒。父母会老，世事难料，自身强大才最牢靠。起了一手好牌，可别打烂掉。 小纸条写给发奋努力的孩子：你的日积月累终会成为别人的望尘莫及！读书让灵魂生香，使精神富有。坚持努力的人有一天会发现，欢笑在左，幸福在右，生命的两径花香弥漫，生动流光！比如，给雨涵乖：但凡过往，皆为序章！凡是未来，皆有可期。雨涵乖，优秀拉开序幕，精彩等你演绎。知识的海洋上，百舸争流千帆竞，乘风破浪正远航，到中流击水，看浪遏飞舟！Yeah. It’s you！！ 给亲爱的潇涵——奋斗所到处，青春恰自来！迨至菡萏成花，拼搏成就佳话。 我们用什么东西可以量时间？一只漏沙里细沙流完，是一段时间。一盏清茶，从热到凉，是一段时间。钟表的指针滴答行走一圈，是一段时间。你绞尽脑汁做出一道题，是一段时间。你口干舌燥背会一段文，是一段时间。你聚精会神练一张字，是一段时间。你无所事事跑一会儿神，是一段时间。蓦然回首，一声叹息，又是一段时间消失……亲爱的振泽，看完这段文字，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青春的沙漏缓而急！奋起，奋起，只争朝夕！ 在我的教学生涯中，有一种特别的爱给特别的孩子——来自贫困家庭或有生理缺陷的孩子。不利的成长环境，使得这些孩子自卑自闭且很容易自暴自弃。每一届新生中都会有这样的孩子，看到他们羞怯无助的眼神，我便母性泛滥，竭尽所能护他们周全。希望有一束光，照进他们的心里，温暖到这些弱势孩子孤独的灵魂。 转化这样的孩子往往是场持久战，也是心理战，决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让孩子蜕变的。不自觉的关注，过多的偏爱，饱满的热情，足够的耐心，我像极了一个护犊子的母亲。我有几句口头禅：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人世间没有永恒的夜晚，自然界没有过不去的冬天。没有一朵花，从一开始就是花。正如冰心老人所言，“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它现时的明艳，谁知道它当初的芽儿，却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菊花高洁傲风霜，梅花香自苦寒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经受住磨砺，才能不断破局。拼不了爹妈的孩子，就拼命，就拼自己。成功的捷径，无关出身，只看努力和付出。我和他们的书来信往更是如周记日记。三年的呵护微不足道，毕业时学生却已经判若两人。我和他们的故事开始于其十三岁，常常会延续到其三十岁五十岁。 有时候，打开挎包，就打开了小杂货铺：小纸条、小零食、小手工、金嗓子、速溶咖啡，甚至还有驱寒的姜糖颗粒、捡拾的漂亮落叶……是谁放进去的，什么时候放的，我很少知道。学生的礼物很廉价，却总能甜到我的心里。那是学生最纯粹的表白，也是他们心心念念中的一份份小美好——我常常感动得一塌糊涂。 书来信往，这教室里的小浪漫，丰盈了我的教学日常，也是学生枯燥学习生活中的调味包和小惊喜。倾诉一下，学生的坏情绪有了排污口，我的教学管理也就有了突破口。我希望温润的文字如一束束微光，照亮少年骨子里的进取和荣耀，让其感受到时光的温柔以待。我相信语言的力量，我相信文字的冲击力，我更相信爱和温暖的治愈力。我也相信相信的力量。 相比有些医生的豪横，教师大都卑微地存在。家长希望孩子优异，却不愿老师严厉。很多老师就在这种被禁锢之下小心翼翼地从事着被全社会高度关注的光辉职业。我想，不能左右大环境，就努力做个手拿戒尺眼里有光的有爱老师吧。以爱的名义，尽职爱的教育，教出站着的学生！我会把我的见闻感悟分享给我的学生。十年后，他们有的会做老师，有的成为医生。